进来对我说。哪里有多的力气招呼她,干脆睡著了就好了。
後来李以靖进来劝了,看在她面上勉强吃了几口,结果竟当她面全部吐了出来。看著她忧心忡忡的神色,我知道情况又开始不好了。
“他的精神状态相当糟糕。拒绝说话已经很严重了,” 我的主治在门外与她讨论,“现在加上厌食,以後还会有什麽状况谁也预料不到。他的心理障碍很重,必要时必须请心理医生来协助我们。”
“可是以目前的状态,也未必有效果吧?”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对了,他是不是很想见什麽人?小夏说听过他梦呓的时候经常叫著一个名字。能不能把那人找来?”
“这个,唉,我也……做不了主啊。”
已经没有多的精力继续旁听,最近睡魔跟我打交道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似乎任何时候都在睡梦中度过,只有在护士来换点滴的时候给惊醒片刻,然後又陷入昏睡。
有时进来的人,一个一个,也分不清是谁了。
一切都变得混沌,精力涣散得连要重新凝聚的力气也没有。
只有一张笑脸不停地出现,美丽的,妖娆的,调皮的,对我说著话,拉我陷入更深的迷茫。
不知什麽时候,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模模糊糊的似乎是杜廷语。“小非,逡语的电话哦……你要听吧?”
一个激灵,挣扎著睁开沈重的眼皮,话未说出口便已迫不及待地点头。“……逡……要……要……”
他温柔地把话筒靠在我的耳边,我的手无力地抬不起来,只能微侧著头,把它夹在脸颊和枕头间。他也没放开手,在旁边帮我轻轻地扶著。
“非吗──”一个盼望已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温柔微弱的甚至不甚清晰,但依然如一道闪电击穿了我的心脏!一阵寒战从头迅速传播到脚跟,似乎他的声音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嗯……”我连一个完整的字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个模糊的回答。
“非,还记得我答应过的吗?”他依然轻柔地说著,以极慢的速度,说得多时,有一丝微喘,隐没在电波中。“我要弹琴唱歌给你听,那首歌……我说过的……还想听吗?”
“嗯……逡……逡……语……想……想……”蠕动了好久双唇才吐露出能识辨的音节。我著急了,想对他多说一些,有好多话想对他说的,还有很多问题……你还好吗?你什麽时候能回来?你──还活著吗?越是著急越说不出话,为什麽说不了了?我惊慌地想叫。
“那我唱了,你不要说话,静静地听。”
“嗯。”
那边停了片刻,一阵琴声传来,那轻柔的前奏带领著我的思绪,我慢慢闭上干涩的眼睛。
“u……”
他的声音还是丝毫未变的清澈,带著少年的清朗和渐渐成熟的沙哑,迷人的歌声与醇厚的柔情交织在一起,绵绵地从彼端传来,我安静地听著,脑海中出现坐在钢琴前优雅地弹奏深情款款地低吟浅唱的美丽少年,他就在我的面前。慢慢跟著他用唇型复述著早已铭刻於心的歌词,天地间只有只有这少年和他的歌声……即使听到一声低泣,也似乎来自异次元的空间。
用全身心感受,他如天籁般的歌声中,掺杂几不可闻的喘息,明显放慢了拍子的吟唱,依然与舒缓优美的钢琴依然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个歌声如清泉涌进我干涸的心田,原本已如荒原般失去生气的苍白躯体似乎受到了春神的眷顾,被施了神奇的魔法,竟一丝丝地在恢复活力。一种被惊醒的感觉传遍了四肢百骸带动著这个身体在苏醒。被那个魔力的歌声中,所有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
他轻柔而缓慢地唱,一句一声,竟也这麽快便到了结束。我几乎不舍地想让他再唱,再多听听那个朝思慕想的声音,可是终於忍住了。我听到了,他在拼命压抑地喘气,虽然压抑,却也是激烈的。
他,和我一样啊。
就连那个琴声,也非出自他手。
他的琴声有著他的味道,即使是我这样不通音律的外行,也分辨得出。
他,想必现在和我一样。行动不便,只有口能言。
……罢了。
“好听吗?”他终於能够再心平气和地讲话,仿佛刚才没有受过喘不过气来的折磨。
我垂下眼帘,露出一个微笑,即使他看不到,也希望他能感觉得到。“嗯。”
“非,你知道吗?你笑起来好美,像是能融化冰雪。”他几乎是叹息地说。
“你……回……来……我……我……笑……笑……给……你……看……”
“嗯。你要等我哦。”
“嗯。我……等……你……”感觉到这次通话要结束了,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拽住电话喊,“不要走,逡语!……哪怕是黄泉路,我也一定会陪在你身边!所以、所以……不准先走!听到没……不准,不准!”
那边传来茫然的忙音,我也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喘息不已。一只手伸过来,把话筒取走,抗拒了一下,终於因为完全无力给拿走了。
胜利地笑了出来,大声地,几乎让自己窒息。
我知道他听到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但我听到了他忽然变得急促的呼吸,虽然他什麽也没说。
我陪你走,无论去哪里,我都会陪你!
所以,不要丢下我,求你!
逡语,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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