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沉重的足音提醒着,他真要以为自己只是这凄凄鬼域里的一抹游魂。
到现在,残雪依旧记不起当时的自己在坚持些什么……就只是拖着麻木的双腿蹒跚前行,只是攀着冰冷的墙沿不叫虚疲的身子倒下,茫然寻找着可以停下脚步歇息的尽头。
或许,阎罗就是那尽头吧……那男人的出现迄今仍是记忆中少有清晰的一幕,一身黑衣的他真如同鬼魅般凭空自黑暗中出现,没有任何累赘的言词,只是静默地伸出那双来自地府般没有温度的大手,但当时的自己却是毫不犹豫地紧紧握住了它。
后悔了吗?浓密的睫羽轻眨,残雪缓缓地睁开眼来……如今一而再地想起这些,是因为觉得后悔了吗?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伸出手,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难解的纠葛,就什么感觉都不会再有……
……想学武吗?
高大的身影背光矗立着,气势如山如岳……
……好听吗?这是筝,我可以教你……
有力的指节在琴弦上轮舞着,琴音似江若海……
……这把流虹给你,我美丽的小使者……
耀眼的银瀑随语扬起,灿芒如烈日艳阳……
“为什么还……记得……”语声轻吐,残雪皱着眉问自己,即使张开了眼,映在眼底的仍是幕幕一同生活的过往,那些早选择遗忘的点点滴滴此刻却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该佩服这个叫作祁永乐的家伙呢……半眯着眼,残雪出神地望着枝缝间湛蓝的晴空……不但有耐心把条毒蛇拴在身边十年,还敢毫无顾忌地让它茁壮长大……既然打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的身分,却为什么不彻底斩草除根呢?
不怕夜长梦多吗?还记得这男人教自己拿起剑的第一件事就是个“绝”字,留心留情的杀手是注定走向灭途,言犹在耳,但他却是从开始就违反了他自己的铁律……
是因为太自负?还是太无聊了……
猜心的游戏玩了近十年,想不到到头来自己还是搞不懂这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唇角扬起了淡淡的弧度,有了焦聚的黑瞳里浮起一抹讥消……搞不懂的还有自己吧,为什么……要去在乎那个人的心意呢?
举臂挡住刺眼的秋阳,残雪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看不见的掌心已是布满道道沁血深痕……十年,对谁而言都是段漫长的时光,尤其是当人一无所有的时候……即使不愿承认这个男人在心中留下的分量,却也没办法轻易抹灭掉那些漫漫岁月中他所留下的印记。
无法否认多少个因恶梦惊醒的黑夜里,能让自己再度安心入眠的……是那扇门外倒映的宽厚身影……而多少个身心俱乏的日子里,不敢说出企盼的……是额上那只大掌的抚慰,即便他口中从来就没有说出过任何关心的只字片语……
只是,当年岁渐长,当自己选择了遗忘弃舍,做到了那个他教予的绝字,这些孺慕的感受早就被一同埋葬,连记忆也不复存有……至少他是一直这么以为的,却没想到如今竞还会记起。
“这样也好……”放松了眉心,残雪脸上的浅笑变得多了些许温暖……就让这些纷沓杂乱的回忆占满了心头也好,这样就不会再闭眼睁眼都是那个身影了,属于他的一切只要深深锁在心里就足够了,不能……再想起……不能在这时候变得软弱……
该还是……不后悔吧,如果十年前没伸出手握住这份多出的时光,虽然一切都能如愿结束,但也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不会遇上这让心发烫的家伙,也不会知道被他呵护在怀的感觉,更别提可以拥有这段足以令过往失色的记忆彩扉。
“……你不该动心的。”低沉的声音自林梢间传出,不知什么时候祁永乐已是抱臂伫足在残雪面前丈许外的距离,若有所感地喟叹着。
“可惜哪,残雪,你曾是黄泉里最出色的杀手,如果不是因为你知道太多不应该知道的,我还真舍不得出手毁了你这颗好棋,可惜……劝你放弃吧,做不到无心无情,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对手,挣扎只是徒增痛苦。”
“是吗……”抬首望着祁永乐,残雪慢慢挺身站起,散透出的冽寒顷刻在周身划出一方不容靠近的禁域,连带着四周的空气也仿佛为之凝结,“你真这么想?躺在地下的许多家伙合眼前也都曾这么想过……他们该不介意多个伙伴。”
“呵……有意思,我当然是开玩笑,对于亲手调教出来的你我怎敢小觑,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嘿,认识这么多年,到今天才发现我的小使者竟有这么多面叫人着迷的模样,真是太有趣了。”扬着调侃的语调,祁永乐的神态已不复方才严肃,一切都如同残雪熟知的阎罗那般。
“彼此,我也不知道你做戏的功夫这么高明,七王爷?还真是个叫人瞠目结舌的身分。”淡漠着张脸,残雪口舌上也不遑多让,适才淡然的怅惘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每每面对这男人时莫名涌出的紧绷感。
“喔,你会吗?我不以为这世上有什么事能吓到你……说到这,我该赞佩你的抉择十分明智,尽管我俩间的结局不会因为沧骥知情与否而有所不同,但我还是该谢谢你省却了我不少麻烦。”原本戏谑的神情又是一转,祁永乐唇弧半扬,尔雅地敛袖一揖。
“哼,别太自以为是,我早说过别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偏首移开视线,却仍止不住心底实起的骚动,毕竟是父子血亲,那过于相似的神态语气在在勾唤着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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