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允许。
柳咏眠更不想见他——那孩子从来黑是黑,白是白,眼里揉不进一丁点沙子。
怎么可能容忍一个骗子。
2、
祁恨久在柳咏眠公寓对面的街角等了一周。
看着各种昂贵的车停在楼下,锦衣华服的人们进进出出,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这才是柳咏眠的世界。
在他眼中柳咏眠的“娇气”——必须吃新鲜的食物,不能碰一点垃圾食品;衣服都必须是纯天然的;全身上下包括衣服都要用很柔和的中性洗剂,稍微碰一点洗洁精手就会脱皮……等等其他,不过是柳咏眠的日常而已。这孩子是这样被养大的。自然要这样生活下去。而自己,并给不了这样的生活。
祁恨久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想,有一个天使从云端上落下,给了他一个梦,还有一个吻。
现在这天使要回到天堂上去。
人类的生活无非就是这样。
的确没什么可争辩。
何况他身上还有背负着母亲沉重的仇恨和希望,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让上帝归于上帝,凯撒归于凯撒。
……好像有天不太对……
哦,是了。
让维纳斯归于维纳斯,美杜莎归于美杜莎。
嗯,这样听起来就好多了。
祁恨久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慢慢地点起一支烟:抽烟是母亲的习惯。他还不会说话,就会抽二手烟;刚能自己吃饭,便也能自己抽烟了。
为接近娇嫩的柳咏眠,他已经有最少七年不敢抽。
口袋里却始终装着一包不开封的中南海。
像装着母亲的一个执念。
现在,廉价的烟草气味呛进肺里,许久不见的真实感又回到身体里。是的,这才是我的世界,低俗、嘈杂、混乱、走投无路。
hi,生活。
他耸耸肩,随手把烟头丢在地板上,并没有踩灭,便转身走了。
被人拉住了手腕。
3、
抓住他的手柔软而温润。
掌心带着一点湿。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这可怎么办呢?
祁恨久想。
是甩开,还是回头?
只犹豫了半秒,就有软软的声音叫他:“阿久。”
祁恨久一颤,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可真不敢回头了,他不敢看柳咏眠长而稀疏的睫毛,更不敢看睫毛下深黑的眼睛,他怕被那眼睛,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可真没完没了。
然而他是柳二,他是柳三,他们是被血缘厘定的仇敌,也是被血缘捆死的兄弟。他们天生没有资格没完没了。
和错误的人拖延下去,不过是累积不幸而已。
找上柳咏眠就是个错误。
他认栽了,不敢了,他得纠正过来。
他说:“放手吧。”
“阿久你看看我!”
“放手。”
“阿久你解释啊,你解释我就听的!”
“你放手。”
“阿久……”
祁恨久甩掉了柳咏眠的手。
大步离开,不回头。
他终于没能再见到柳咏眠的脸。
4、
是夜,柳咏眠在他们二人以往常住的小公寓里开煤气自杀。
第二天早上,祁恨久才听到消息。
5、
那之后还拖了两年。
柳家有钱。
也认识很多人。
各种手段都用上。只堪堪吊住一口气。
柳咏眠像是睡着了。却一直都不会醒。
祁恨久想见他。
很想很想。
甚至放下自尊去跪柳正一,只换来一句质问:你以为是谁让眠眠变成这样呢?你还有脸要见他。
6、
果然没脸。
7、
后来柳咏眠的朋友找到他。
像是关怀又像是惩罚地告诉他那些细节:柳咏眠穿着被他夸过可爱的那套小绵羊睡衣,抱着他给的一个白白胖胖的抱枕,在茶几上留了一张纸条:不要让我丑丑地走。
就连死亡的安排也很有个人特色。又可爱,又任性,像一个别扭的胡闹。
祁恨久回味多时,忽然想起,柳咏眠曾经问他:为什么喜欢我呀。
问过两次。
一次两个人才刚在一起,还没说破,祁恨久对他各种习惯都嫌弃得要死,对喜欢他的自己也嫌弃得要死,想了半天,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只好气咻咻地说:看你好看。
第二次两个人已经一起很久,祁恨久认了命,对柳咏眠势力低头,觉得哪儿哪儿都好,撒娇固然招人,懒惰耍滑头也很可爱,想了半天,依旧找不出什么理由,笑了一下还是说:因为你好看。
柳咏眠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这种小事却记得清楚。
偏偏在走的时候,还害怕自己走的丑。
祁恨久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连哭都哭不出来。
深夜里咬着自己的手腕呜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8、
祁恨久是在社交媒体的“本地热闻”上看到柳咏眠过世的消息。
发消息的柳咏眠的好友,正好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微博里原本都是财经信息,忽然大篇幅发如此感性的东西,一时引起转发热潮。
说实在文辞并不好。
胜在写得细致。
祁恨久吞药的时候,脑子里还盘旋着他写柳咏眠过世的字句:
“眼角挂着一颗小眼泪。”
9、
柳咏眠眼角挂着眼泪是什么模样呢?
祁恨久想象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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