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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衣侧着脸在黑暗中长舒一口气,可不知怎的,心里偏又隐隐空了一块。
大约是错觉。
然而第二日,非但陆琛又来了,他还捎来一个小小的惊喜。
竟是正在牙牙学语的珞儿。
害怕珞儿碰到他肚子,陆琛甚至时时守在他身边。只要珞儿软软的小手挨到谢衣,马上就被他爹揪回原点,然后再奋力往外爬。
很快,又要到生产的日子。
可这一次,却偏偏出了差错。
第3章 谢衣闻声回过头去,这才注意到,在他身后的雪地上,有一道深红色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他脚下。
谢衣是在一个雪夜开始阵痛的。
记得那天黑得出奇的快,才一会儿工夫,外面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谢衣早早便掌了灯,正准备再看一会儿书便就寝。刚翻了一会儿上京篇,突然就听到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拍门声,且一声比一声急促,无端搅得人心烦意乱。
披上外衫,谢衣用力拉开门闩。只听呼的一声,漫天风雪顿时倒灌进房内。
冰冷刺骨。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苍老男声颤巍巍道:“……公子!公子啊!不好了……陆大人他——”
谢衣心内猛地一震,突然便有些不详的预感,然而表面还是咬牙低斥道:“说清楚!陆相怎么了?”
陆琛事发了。
不是不知道,陆琛就是那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毕竟为了借谢家的势,他连断袖都肯娶。但真正要面对他彻底失败这一天,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结党弄权,功高盖主。
字字都是罪名。
谢衣动用人脉周旋了大半夜,才堪堪得了一个探望陆琛的机会,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炷香时间。
天牢幽深而曲折。
然而陆琛一看到他,面上竟露出几分厌烦讽刺的神色,任他说什么,自不搭话。
谢衣白费半天口舌,却只是当了回聋子的说客。一时只觉心神激荡,水气刺得他眼前一片模糊。
“陆……琛。”谢衣很慢很慢地哽咽道,左手在袖子里狠狠攥成拳头。“你要想死,可以。别妄想我会替你收尸,也别妄想珞儿长大后,还会记得有你这个爹。”
说完转身就走。
然而还没走几步,谢衣就觉出身子不好了。凭借意志强撑着走出天牢后,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仆人突然惊呼道:“谢大人……您,您的——”
天牢前灯火煌煌,谢衣闻声回过头去,这才注意到,在他走过的雪地上,有一道深红色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他的脚下。
那日雪停之时,谢衣产下了一个男孩。
但他自己,却是整整七天以后,才醒过来的。
在昏迷的时刻里,谢衣一直在反复地做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他还是个刚刚弱冠的少年,家世高贵更兼金榜提名。那时他胸中所装皆是江山万里千秋伟业,不知有多快意。
然后,他便遇到了那个人。
琼林宴上明明有那么多学子,谢衣偏偏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个时候的陆琛,还远远没有以后的那种矜贵深沉,最多只是一个气质稍显阴沉的俊美少年。可能发育得有点急,所以身量虽高,却总还是透出一点单薄的气息。
少年谢衣抿着笑绕到他面前,像模像样地对他作了个揖:“在下谢衣。王谢人家的谢,衣食父母的衣。敢问阁下——”
那人望见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目光忽然移到别处,嘴角却荡开一抹清浅的笑意。
谢衣突然说不出话了。
从这一刻起,谢衣的江山万里中,又多了一个清雅瘦削的身影。
而心心相印也好,孤单相思也罢,他这一生,大概都逃不过这场心劫了。
第4章 陆琛近乎贪婪地扫视着身下这个人,他的眉眼,他的唇齿,他的胴体,还有……他的呻吟。
谢衣醒来后,表现得极为冷静,该吃吃该睡睡,仿佛早就把那个雪夜里发生的事忘到脑后。
这天他正趴在塌上逗珞儿玩。娃娃正是长牙的年纪,逮着他的手指头就一股脑塞进嘴里,开心地啃啃啃。两人玩得起兴时,忽有人进来报信,道犯官陆琛已经启程去北界。
谢衣手一抖,淡淡道知道了。
身下的娃娃还开心地眨着一双大眼睛,流着亮晶晶的口水,全然不知她的另一个爹爹,差一点就没有了。更不会知道,在这其中,又曾有多少凶险。
真正死里逃生。
那日过后,谢衣照样地上朝,照样地编书,照样地起居,因生产而苍白下去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人人都觉得他可算是从陆琛的阴影中走出来时,谢衣却失踪了。
只留下一纸辞官书,重金遣散所有的仆人,他一手拖着一个小娃娃,从前门大步迈出去,再也没回来。
塞外的风沙格外磨人。
而陆琛在这黄沙漫天的地方已经呆了整整半年。
拼死干完了今天的活儿,陆琛喘着粗气直起腰。附近的监工们早就跑得一个不剩,听说今天从西边来了一车居离的美人儿,恰好在此处停留一晚。太久没有开过荤的男人们全都沸腾了,还不到夜晚,个个眼睛都是绿的。
有好事者问陆琛为什么不去。
他淡淡一笑道,断袖。
那人一拍大腿:“这个无妨!我听说那美人里也有专攻此道的男子,论起销魂滋味来绝不比妙龄女子差!”
陆琛还是摇摇头,那人便笑嘻嘻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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