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驳斥迁都论的大臣互看了几眼,俱都摇头叹气,愤恨跺脚,却拿不出站得稳立场的言论再去驳斥。
经此一役,只怕胜负已分。
未央宫改建修葺已近尾声,约莫开春,太后便会迁居回去。
如今,仍居长乐殿。
下个月初三,便是礼部与鸿胪寺拟定的亲政大典。大典时,皇帝需着新制冕服,太后亦需服新制翟衣,衣服缝制好了,正置于;
太后缓缓触摸衣物,柔滑的质感与紧密的针脚,无一不展露出缝制此衣物之人的心灵手巧。但可惜,面料已然有些旧了。这冕服,是她前几年亲手缝制,那时她知她不久便将失明,自己倒无缺憾,只是希望唐潆亲政时能穿着她亲手缝制的冕服。
因难预料何时失明,她早早便将衣物缝制,再存于柜中。如今取出来,技艺虽不逊宫人,可面料到底不新了,更不知长短是否合适。
至于自己的翟衣……
纤长白净的手指落在宫人新制的翟衣上,她抚触着上面纹绣的翟鸟,渐渐用力,直至捏皱了纹样,像是在为何事苦苦挣扎。
太后心中默默叹了一声,下定决心一般放松了手。她垂眸敛眉,细密睫羽微微颤动。忽而,她耳闻宫人窸窣出殿的脚步声,又察觉眼前似乎有人。
唐潆屏退了众宫人,待殿门合上后,便喜不自禁地在太后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虽她日常如此,但太后尚未习惯,却又无法抗拒,只微微往后缩了一缩,好笑道:“你怎么了?海州有好消息传来?”即便看不见,都能感觉到她心情的雀跃,想必那双桃花眼都笑得弯成了月牙。
唐潆看着她,将她鬓边碎发拢到耳后,双手扶住她的脸庞,一双星眸盛着得偿所愿的欢喜,满溢出来,便化作温柔动听的情话。
“嗯,是好消息。”
语罢,她欺身过去,亲吻她的薄唇,一面亲,一面含糊不清地说:“我想为你做这件事很久了,如今终于做到。”
——“阿娘,我要带你回家了。”
☆、第79章 亲政
迁都并非小事, 都城的规划设计需实地勘察,即便拟定图纸,还需人力物力财力的支撑才能将规建从一张虚无的画纸变为现实。而在此之前, 首要的却是人心的安抚与归顺。
晋朝立朝数百年, 皇亲贵胄生在燕京,长在燕京,燕京已然是他们的故土,哪舍得离开?退一步说,先不谈感情,燕京与金陵一北一南, 水土气候迥乎不同,年轻人倒还好些, 宗室里年老的一辈迁居过去,只怕油尽灯枯的身体定吃不消。
论民心。迁都至金陵,意味着政治中心的南移,朝廷政策重心的偏移, 不少受益于燕京的州府恐再难求发展。换言之, 青云直上九重天的道路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这些州府长官明面上不闹,暗地里煽动百姓散播于朝廷不利言论的却是不少。
为政绩而不为百姓作妖的朝臣,总不会是惊才艳艳之人,或杀或贬,从无舍不得。宗室作妖,寻几个言辞激进之人杀鸡儆猴,不无不可。君不见北魏孝文帝汉化小组为了修复,连亲子都可血刃?
倘论区别,孝文帝汉化是出于巩固北魏政权的需要,而唐潆,却只为了一己之私。从这点来说,她并非是位明君,金陵风水不好龙脉亏损的传言她虽不信,但她亦难确保迁都至金陵不会印证了传言。如若传言印证,晋朝倾覆,那她可真成了千古罪人。
一个朝代的倾覆,随之而来的是政变,是起义,是兵燹,是饿殍遍野,是浮尸千里,是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唐潆明白这些,说她心中无一丝愧疚是假,但说心中有一丝追悔亦是假。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唯有彻夜案牍,勤勉理政,除却陪伴太后以外,剩余的精力统统交付给朝政,届时才能将一座金瓯无缺的锦绣河山交与后人。
春日临近,雪化冰融。
海州已进入备战状态,海州卫皆配备了工坊赶制出来的枪炮军舰,又调配毗邻两州卫所兵士共计十万人后方增援。
虽不见烽火频传,狼烟四起,但在瞭望台上执勤的兵士俱都明白,眼前的碧波万顷风平浪静在不久的将来,便会被尸山血海卷云拥雪所取代。
两国交战一触即发,是已不可逆转的事实。
燕京离海州远,几重山川几重屏障,天子脚下的百姓不约而同地养出了火烧不到眉毛便不管不顾的闲适性子。且今日,尚有热闹可瞧,岂能错过?
这日初三,宫城中将举行皇帝的亲政大典,届时,循例便会大赦天下。
京中各处人家这阵以来已招待了不少外地打秋风的亲戚,这些亲戚多是指望这道特赦令能圆了他们与亲人团聚的心愿,不远千里万里赶赴燕京,欲亲自相迎。
心急如焚,茶饭不思,坐立难安。家中无漏壶的,又唯恐听岔了城里的更鼓声,在庭院中来回踱步。熬过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总算将偏安一隅的太阳盼到了头顶正空,双手合十,口中心中念佛不停。
而禁宫内,亲政大典的确已近尾声。
太和广场上站满了披坚执锐精神奕奕的威武兵士,将文东武西两列朝臣簇拥起来。朝臣皆衣朝服,戴与官阶相应的梁冠,玄裳大绶,朱舄云履,黑压压一片执笏跪拜,山呼万岁之声回荡在宏伟庄严的宫城中,整齐而响亮,久久不息,显露出一股岁月沉淀积累而来的澎湃气势。
一朝气象已可窥见一二。
海州备战消耗巨大,加之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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