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们已经快走到第一盏路灯下,周丹停下了脚步。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又朝正在食堂门前晃悠的罗恋恋望了一眼,对叶宏说: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他们掉转方向,又慢慢地往回走。好一阵,他们似乎都不知道说什么,彼此都沉默着。
走到食堂的墙角边,周丹突然用低微的声音说:“叶宏,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叶宏像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似的,猛地收住了脚步。
“为……什么?”他结巴着问,他知道周丹接下来要说什么,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周丹转过身子,和他面对面地站着。她抬起眼睛来望着他,叶宏也怔怔地看着她,神思有些恍惚。
“我知道你对我好,”周丹用温婉而平和的声音说,“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好就可以的,你懂吗?”
叶宏感到一阵晕眩,周丹的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悲伤、绝望、无奈,在瞬间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汹涌澎湃地冲击着他一直小心地防守着的那道闸门,而这道闸门差不多就要被冲破了。
“不说了……周丹,”他语无伦次地、急切地说,声音颤抖而沙哑,“我……知道,我懂,……我也没有……怪你。”
周丹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这时罗恋恋已经走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她站在路口,似乎是在暗示周丹,该回宿舍了。周丹朝她望了望,对叶宏说:
“我要回去了,不然等会儿就关门了。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打工恐怕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
“嗯……我知道……谢谢。”叶宏吃力而含糊地说。
周丹跟罗恋恋一起从那条斜路走了下去,叶宏像泥塑的一般立在那里,周丹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回响:“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好就可以的,你懂吗?……我知道你对我好……”
“不是好就可以的!不是好就可以的!……你懂吗?你懂吗?”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这声音虚无缥缈,仿佛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
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阵,他忽然想起他也应该回宿舍了,于是便慢慢拖拖地走回去。
他一走进宿舍,白项便问:
“你老乡找你**吗?”
“没**吗,”叶宏淡淡地回答说,“她问我为什么要退学。”
“我还以为找你拍拖呢!”白项说。
叶宏没有回答,他实在没有心思跟他闲扯。他把鞋子脱掉,爬到床上睡觉了。
然而,他怎么也睡不着,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太多、也太突然了,一件件,一幕幕全在他的脑海里浮动着。他想起他怎样图谋抢劫,抢劫不成,又怎样帮那个女孩子搬皮箱,把她送到车站,他也想起一路上跟她聊天说笑时的情景,还有她给他的那几个苹果。他还想起罗恋恋,想起她对他说的那些诚恳而又让他汗颜的话。他想得最多的当然是周丹,他反反复复地回想着他们见面的每一个细节,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想了又想。
“任家豪说罗恋恋这两天都在找我,找过几次,也就是说周丹这两天一直想见我,”他心里寻思,“她为什么要见我?难道就是为了跟我说声对不起吗?”
“不对,”他立即推翻了这个想法,“她的目的显而易见,是想让我留下来,不要退学。”
“我留下来会有什么结果呢?”他接着又想,“我和她……”
想到这里,他耳畔又响起了周丹的声音:“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好就可以的。”
“不是好就可以的……”想起这句话,他心里又酸溜溜的。
“哦,她以为我是感情用事,怕我铸成大错,以后埋怨她。”关于周丹为什么找他谈话,他得出这么个结论。这个结论让他很失望,也备感无奈,想着想着,嘴角抽动着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
跟周丹的这次会面,也勾起了叶宏的许多记忆,他把从一开始他如何暗恋周丹,怎样想方设法地接近她,后来又怎样向她表白,遭到她的拒绝,所有的这一切都重温了一遍。这些回忆加重了他心底的悲凉,他对学校突然又有了留恋之情。
“要是没有落到眼下这般田地,要是家里还有钱,我就应该留下来,仅仅为了周丹的一番苦心,我就应该留下来。”他这样想。
一直到半夜他都没有入眠,最后,他的思绪又转到了最让他揪心的事情上来,工作没有找到,身上的钱顶多还能让他支撑两天,两天过后,怎么办?赵秋帆建议他去深圳,他自己也很想去,可是,车费从哪里弄呢?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卖掉,既省得带着麻烦,又能换些钱。然而,他所有的东西也就是些旧衣服和床单被子之类,还有一口皮箱和一些书本,能卖几个钱呢?
他开始在脑子里清理他的家当,并一件一件地进行估价。他发现他最不忍舍弃的是那两个日记本,他感到它们是他现在最宝贵的东西。从上高中那阵起,他就有写日记的习惯。到这里以后,他把这个习惯保持了一段时间,后来被那些烦心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的,日记改成了周记,再后来周记也懒得写了。这两本日记,一本是他上高三的时候写的,里面记录了他在那一年里经历的事情,另外一本就是到这里来上学后写的,厚厚的簿子里其实只有几十篇东西,大半部分是空白。
在他看来最宝贵的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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