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爷顺利登基,他算是功成身退,不负沈无青所托了。至于宫季扬接不接受顾怀的封赏,那是他自己要考虑的事,柳易再多担心也无济于事。
让他惊讶的事有两件,一是余墨白居然是李丞相的人。
沈无青从沈家那边查到的,自然不会有假,余墨白自称是蜀中人,实则却是朔州人士——与李丞相来自同一个地方。朔州恰好坐落在雁城与京城间的必经之路上,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李丞相家里是朔州第一富户,收养了不少无父无母的孤儿,余墨白恰是其中一个。
他是被刻意送到蜀中的,拜入沈懋言门下学习兵法,多半是李丞相的安排。
这人从沈家学成离开,去了北疆,成了北疆军的军师,其中经历了些什么无人可知,但他显然是冲着宫季扬去的,怀着什么样的目的确实值得深究。
余墨白知道他的身份,自他进了北疆军军营就一直在盯着他,直到他露出破绽,才默不作声地去向宫季扬告密。他这么做对李丞相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他做这些并不只是为了李丞相,还有别的原因?
再有一件,就是付少洋的事。他先前将付少洋和文叶的存在告诉了沈无青,沈无青派人去查了,得到的消息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慕容端先前给了顾怀一块玉佩,上面记载了护国玉玺的埋藏地点,可燕翎九千里迢迢回了趟蜀中,却发现那地方早已经被人挖过,只剩个空荡荡的地洞。地洞里的东西被人挖出来,辗转由行商带到了江南,不知所踪。沈无青猜想,郭员外先前看管的多半正是被挖出来的护国玉玺,燕翎九如今正在去往江南的途中,大约过几日就会和付少洋接上头。
这条线盘根错杂,最后拔出萝卜带出泥,能牵扯出多少人,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从如今的情况看,李丞相这主谋的罪名多半是跑不了了。
沈无青的信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好在没人会将他的信撕去一半,柳易完整通读一遍,算是对外头的大事有了些了解。他将信纸折好压平,端起茶杯喝了口参茶,然后将信压在杯子底下,伸手从枕边摸出装着长寿锁的木盒来。
宫季扬不知有没有发现他偷偷带走了这个,他总这么将它带在身边也不像样,始终还是得寻个稳妥地方安放,或者……索性还给宫季扬。
静下心来想想,一旦接受封王,宫季扬多半便不能再离开北疆了。而他始终是要走的,雁城太冷了,于他养病无甚好处,慕容端开春便要带他们离开,回蜀中去养病。这一走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他总带着人家要给未来娘子的东西,不合适。
柳易指尖有些发凉,他擅使弓箭,手素来再稳不过,如今触及那小小的盒子,竟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
又一月,柳易终于能到院子里看看太阳了,慕容三思用皮毛披风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和天生怕冷的凌拾墨有得一拼,又往他手里塞了个点了炭火的袖笼,这才大发慈悲地放行。
“就晒一会儿,午饭时就得回来。”他认认真真地叮嘱道,得到柳易再三保证才把门打开。
柳易穿得太多,手脚都不灵便了,慢腾腾地挪出门去,看到院子里久违的阳光,竟觉得有点感动。
院中搭了好几个架子,上头晒满了慕容三思的药材,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药香味,用凌拾墨的话来说,一看便是住了病人的地方。柳易把自己塞进树下的椅子里,抬头去看透过树梢洒下来的阳光,惬意地眯起眼睛,几乎要在这暖融融的太阳底下睡过去。
他现在比从前嗜睡许多,一日里有五六个时辰都在睡,不然就是被催着多睡些——慕容大夫说多睡有好处,连开给他的药喝了都让人昏昏欲睡。自从柳易有一回午睡醒来,发现慕容三思在自己脑门上扎了十来根长针以后,他就觉得多睡些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不用眼睁睁看着小师弟把自己扎成草人,无端生出一种吹口气都要漏风的错觉。
他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想东想西,头顶上的太阳又正好,没过多久就觉得困意像棉花一样涌上来,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就在他要这么睡过去时,有人跑进了院门,边跑还边大呼小叫道:“六师兄!不得了啦!”
柳易差点被凌拾墨把心肝都吓出来,睁开眼看着他扑到自己身上,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凌拾墨这一嗓子把屋里的慕容三思也引了出来,皱着眉要他小声些。
“六师兄好不容易才好了些,还虚弱着呢,你别往他身上扑。”
凌拾墨吐吐舌头,从柳易身上下来,脸上激动的神色却半点没减退,抓着柳易的袖子一通摇,道:“六师兄,你猜我刚刚听到了个什么消息?”
柳易疑惑地低头望他。
“刚刚我在雁城听到的,都传遍大街小巷了,五师兄居然没有给我们写信!”
慕容三思见他神神秘秘不肯直说,以为是什么逗趣的话,正要让他进屋去慢慢讲,凌拾墨却已经开了口:“宫季扬不做北疆王啦!他把随从都撂在京城,自己跟五师兄摊了牌,然后就跑了!”
他声音大,连站得远的慕容三思都听得清清楚楚,愣了愣,扭头去看柳易的反应。
柳易倒是站得好好的,脸上没什么异样,过了许久才缓缓道:“……这个疯子。”
顾怀可不是济贫的善人,封王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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