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妹何需多礼。”李重珂教文昌平身,从她手中接过孩子,问道:“华年,最近先生教了什么?”
华年虽年方五岁,但天资聪颖,三岁已经能识百余字,四岁就开始背诵古诗且过目成诵,渐有神童之名。文昌见皇上考较华年学问,便道:“华年,把先生刚教的诗背给皇舅舅听。”
华年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大眼睛一转,道:“昨夜爹抱着我在院里的梨树下念了一首玉溪先生的诗,诗里头有我的名字,我背给皇舅舅听罢。”说罢便摇头晃脑的背起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李重珂看了面色微变的伍子期一眼,微微一笑,拿了从宫中带来的点心与华年吃,淡淡赞了一句“好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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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山之颠,东峰朝阳。
“公子,喝些水罢。”仙儿将背上水囊取下,递给吕剑吟。六年前他又遇见了从前常来找他的吕公子,那天吕公子虽然还是像从前一样穿着扎眼的大红的衣裳来逛已经改做茶楼绣坊的花街柳巷,却显得心不在焉,瞧见仙儿以后二话不说就指了他的牌子,那时仙儿已经成了楼里上了年岁的“闲倌儿”,只做些端茶倒水的杂活,吕剑吟却撂下十两金子,非他不可,教楼里其他年轻美貌的哥儿着实红了一回眼。
都是旧识也无需多话,真金白银的春宵一度,吕公子雄风不减,弄得仙儿一夜不得消停,只恨夜长。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天吕公子竟替仙儿赎了身带回府去了,其他人都道仙儿命好,遇上了好心人,只有仙儿觉得眼前这吕公子看着和以前一样,调风弄月挥金如土,却唯有心空了。
十数日前,吕公子突然叫仙儿准备了盘缠,一路上华山来说要游山玩水,能独身陪公子出游,仙儿自是求之不得,怎奈吕公子这几年酒色无度比从前越发厉害了,早弄得气虚体弱,掏空了身底子,仙儿百般劝阻都只当轻风过耳。华山路险,主仆二人费得半天功夫才上得这东峰来,仙儿见吕公子走得气喘吁吁快要站立不稳,忙将他扶到一棵大松树下捧上水囊,不料吕剑吟手足无力一个不小心将水囊打翻在地。
仙儿忙道:“不妨事,公子你先坐坐,我这就去半山腰的老樵夫家里借些水来。”
吕剑吟却握住他手,摩挲了一阵,道:“仙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公子说什么话来。”仙儿红了脸,抽回手转身下山去了,许是奔得急了,胸口突突的跳起来。这些年公子除了忙于政事,就是醉熏熏的自言自语,哪曾像这般拉住他的手好好说上一句贴心话来。
目送仙儿下了山,吕剑吟才靠着松树坐下来,取出背囊中的陶罐抱在怀中,仿佛在喃喃自语,道:“徐曼卿,你fēng_liú多情,我也不是妇人女子会为你守身如玉,你看仙儿待我多好,哪像你……”
说到这里,吕剑吟突然停了口,转头望向崖边落日,绚而不烈,温暖得仿佛那人的怀抱一般,不由瞧得出了神,从前的旎绮时光慢慢涌上心头,晚照阁,晨辉殿,竹塌上,马车中,毡帐里,那人说得绝情的话都被天边的柔和的红霞滤去,只余紧紧相拥柔情细语,就是这些,教他一点点沉沦再回不去。
“我们似乎从来没有像这样看过夕阳,只有两个人……”吕剑吟扶着树干站起身来,走到崖边,下面云雾茫茫宛如仙境,峡谷中劲风升起,吹得衣袍猎猎,吕剑吟微闭上眼,乘着风势树叶儿般的飘落下去,怀中还紧紧抱着那只陶罐。
徐曼卿,明知你是我命中的魔障,却怎么也逃不开避不过,你可知你接连遭贬之时,我多么的欢喜,不止为能看你失意,更为能有理由邀你一醉;你可知你刺配燕州,我莫名的心烦意乱寝食不安,后来以为你葬身野狼沟,我竟心痛欲绝才知已然将你刻画入骨此生再难销抹;再后来风雪偶遇,更是一个笑话……我却为一个笑话消颓至此,觉得了无生趣……
徐曼卿,这一生,我恨过你爱过你,算计过你利用过你,也真心真意的为你思念落泪,现在,终能与你两人相守,从前不论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就让我们在此后的千年里慢慢的清算罢。
夕阳的最后一道余辉落在他睫毛尖儿挂着的一滴泪珠上,折s,he出一个从容的微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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