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格曼说过,我一生都在寻找,希望能够没有意图和利害关系的交谈,一无所获。
作为一个极为推崇这位“作者电影典型代表导演”的导演,李沧东感觉自己还没到伯格曼那种寂寞的境界。
但李沧东也希望,自己能在街上随便遇见一些觉得有趣的人,然后聊上一些有趣的话。
在当下浮躁的社会中,李沧东觉得这样的愿望非常的好。
所以,他走向了像条老狗的白烨。
老狗一般是怎样的状态?它灵敏的观察着身边一切,却又有着绝佳的松弛感。
李沧东问着“借个火“,白烨很随意的就把手中半截烟屁股递给了他,然后回头看了看工作室,又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白烨还是有几分眼力见,但他一时间也不能确定面前这人的确切身份,所以在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的同时,他想保持按兵不动。
“谢谢。”
李沧东点着烟还给他,这才像嘴里含了糖一样,笑得很温和的说道:“朋友你好,我叫李沧东,你呢,在这干什么?”
白烨顿时凌乱了。
他还以为李沧东打算故弄玄虚的试探自己,没想到那么的直接坦白,而且自己在这干嘛不是明摆着么!
看白烨皱着脸,满是拧巴的往地上摁烟头,李沧东这才心动一动,若有所思地问:“你是专程来找我?”
白烨这才觉得气氛舒坦了些,点着头承认“恩,我是白烨,有人推荐我过来问问电影的事情。”
李沧东闷着烟沉默不言,他心情有些阴郁,原本以为就恰好闲在门口的一路人,白烨这样,还真没往演员方向想。
他想了想,很随意地问:“是哪位导演的推荐?”
白烨也不知道李沧东心里纳闷着,很老实的就说:“奉俊昊,他说您这边可能有适合我的角色,所以就过来看看。”
“小奉?”
李沧东忽然又来了兴趣,他也算是听了出来,敢情面前这人貌似都不清楚到底是什样的电影?
“呃……”
想起奉俊昊那高高大大的样,白烨心里特别扭,听了白烨解释他和奉俊昊的关系以后,李沧东兴致更加浓厚了。
干脆在他身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笑着说道:“那剧本我看过,确实很有意思,在没拍那电影以前,你是干什么的?”
“就街上乱晃,无业。”
白烨说这些表现特别自然,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没有丝毫觉得丢面儿。
李沧东抖着烟“哟呵”一乐,往他身边凑了凑,非常腻歪的问:“那你现在来我这,还是为了赚钱吗?”
白烨下意识怔住。
说句实话,他对李沧东的感觉非常矛盾,觉得他做事方式就按着自己的思维走,丝毫不顾忌别人感受。但又隐约觉得,这种情况貌似有着另一种描述。
白烨寻思了好久觉得头特疼,索性不想了,很是光混地实说:“恩,我是觉得电影有意思,但要是您这边情况不合适,我还真得考虑。”
“合适合适,这样你等等,我进去给你拿剧本。”
李沧东却老脸笑得像朵雏菊,还特别狗腿颠颠的跑了进去。
这人一直不按套路出牌啊?!白烨呆滞的看着他的背影。
很快李沧东又折返出来,把剧本递给他说道:“你先拿回去看看,主要是那个叫洪忠都的,要是觉得有兴趣,我们再讨论片酬。”
白烨还在懵逼,感觉跟不上这人思维,接过剧本愣愣问道:“不用试镜吗?”
李沧东真的高兴,显的很是洒脱,手指夹着香烟笑着摇头:“不用,试镜那种程序麻烦,要是到时候开机拍不好,我直接给你报销路费。”
敢情也是一个爽快人,白烨也不再和他说场面话,拎着剧本就告辞回家。
望着那个普普通通的背影,李沧东眯着笑眼心情倍儿好,一个好的演员固然难找,但一个适合电影的非专业演员,同样非常难寻。
他感觉这人特棒,纯粹、而且实在。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
每次女儿哭闹的时候,白烨总是用这首歌哄那妮子睡觉,他觉得这歌清净有feel,尽管背后的电影极其闹腾。
当然那份闲情是在有着舒适环境的条件下,现在他感觉很愁,头顶几只飞蛾围着电灯在绕,把本就昏黄的灯光遮得更加迷乱。
明儿是该找个新的住处了。
他心想着,继续把目光投向面前的剧本。
剧本起了一个很有意境的名,叫《绿洲》,好吧他也想不出绿洲的意境什么样。
当然,这不妨碍白烨能看懂上面的内容,这剧本大抵是在讲两个社会边缘人的爱情故事。
边缘人似乎是一个很有范儿的词,但要在前面加上社会两字,那瞬间格调刷刷的往下滑。
在白烨看来这故事和《流感》一样显得矫情,好在这次的身份比小张好了那么一些,至少不用饿着。
男主角洪忠都是一个蹲过两次号子的青年,在第二次为哥哥顶罪刑满释放以后,他依旧不能适应这个社会,即使找到工作也是无疾而终。
白烨仔细想着最后那话,因为他感觉洪忠都所做的一切,明显有着智力障碍的嫌疑,不是傻。
白烨在生活中有见过这样的人,在南方一些地方叫“方脑壳”,而北方朋友则形容为“愣头青”。这种人与其说他们智力缺欠,倒不如说思维简单,一向都活在自己认知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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