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酸软无力——他这一个来月一直休息不好、身体虚弱,这两天身上又受伤见血,昨夜精神一放松,登时病如山倒,发起烧来。
这般昏昏沉沉躺了半天,终于觉得唇边有了一丝凉意——他烧得正脱水,立刻张开嘴将水接住。陈湘喝了半碗,才辨出那水苦得要命,细辨一辨,好像是黄连和牛黄等药味——显然是一碗清毒去火的药!
陈湘慢慢睁开眼睛,却是看守他那下人拿着碗在喂他,看他醒了,皱眉道:“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王爷派了人来,请你去给人看病呢。”
陈湘心说怪道你破天荒地来照顾我,原来是宁王要召见我,你怕对王爷不好交代,这才拿些药水给我喝——当即苦笑一声,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看还能去么?”
那下人看着他萎顿不堪的样子,挠着头委决不下,陈湘微一沉吟,问道:“是谁得了病?府上没有旁的大夫吗?”
那下人被他提醒,“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不一刻却陪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人一起进来——那管家甚是客气,说王妃病了,几个大夫都看不出怎么回事,所以才请他去看看。
陈湘灵台清明,虽明知他们是“临时抱佛脚”,但自己孤身在此,与其“虎落平阳被犬欺”,倒真该显些手段给他们看看,遂道:“医者父母心,府上有急病相求,我虽身体不好,不能不勉为其难——不过一身污浊,只怕冲撞了王妃。”
那管家机灵,便骂那下人服侍不周,连忙命人伺候他沐浴更衣——陈湘总算是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热气一蒸头脑轻快了好多,这才跟管家一起去了。
他数年来广开善门,医治过无数病人,几乎没有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王妃的病势虽古怪,他却一探脉象便心下了然,几枚金针下去,王妃没多久便舒爽了很多,这般施针数日,竟然不药而愈——这一来宁王府上下才真的见识了“妙手神针”的高明之处,合府上下登时改颜相向,对他尊崇备至。
宁王原本听说他是当年璐王府有名的谋士,想让他跟着参赞军事;可是他执意不肯,那么留着随军看诊也是好的——陈湘病体未愈,也无力拒绝,只得勉强答应,宁王也看出他病弱不堪,于是命人好生伺候。
小廷不再来搅扰他——甚至来找他施针的时候也不看他,除非他主动问,他连话都不多说一句。陈湘也不想跟他再有什么瓜葛——加上宁王妃感激他的恩德,派了两个得力的家人照料他的起居,他的日子倒好过了许多。
哪知才平静了不过半个月,就听前头炮声震响——那一日本是宁王寿辰的正日子,宁王府大排筵宴三天,陈湘因住在宁王府,头一日就贺过寿了,加之身体不好,今日并未参与——谁知宁王就在寿宴上宣布当今皇帝不是先帝亲生,自己奉太后之命立即起兵讨伐。
宁王有所图谋的事早就是司马昭之心,也就是内阁和皇帝身边近侍被他买通了无可奈何——洪都府大小官员无人不知,宁王所以要今天发难也是趁着官员们都来贺寿,无一人能够漏网!当席巡抚孙大人率先反对——若是太后下令,诏书何在?宁王立刻命人将与孙大人同论的两官拉出去杀了——血淋淋的人头摆上来,大小官员再无一人敢持异议——于是宁王府立刻收管了整个洪都府!
陈湘是两天之后夏廷找他施针才听他说了——宁王之所以立即反了,是因为头一天朝廷来使斥责他私自扩兵、太不安分——宁王和两位谋士以为朝廷发觉了,所以立即起兵,准备顺流而下直取南京。
陈湘料来是阿衡把这件事禀报了皇帝,可是朝廷的做法却实在莫名其妙——若是相信宁王图谋不轨就该借他事宣他入京,立刻收捕;若是不信就该派人私下了解查实——哪有这样子派个人来斥责一番的?这不是打草惊蛇吗?激得他起兵造反,就近攻下南京,立刻就占了半壁江山——那时再调兵来平乱,这场仗可就有得打了!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毫无办法,洪都城内忙乱了几天,宁王便命他为随军医士,跟着一路北上!宁王府护卫数万,加上招募的江湖人士号称八万大军,天下承平日久,大半州县望风而降;一路攻州克府,势如破竹——没几日便打到了号称“南京门户“的安庆。
将养了近一个月,陈湘身体基本上好了,无可推托,不得不随军出征——这一走使他与自己丈夫缘悭一面,因为后来他才知道,在他离开半个月之后,顾峋风兄弟便带人攻下了宁王的老巢洪都!
(廿四)生死边缘
宁王听说洪都失守,方寸大乱,立刻带兵回救。其时率军平乱的是赣南巡抚王大人——两军遭遇在鄱阳湖上的黄家渡。
陈湘一介书生,自然不会参战,只是眼看着双方死伤无数,血染江面,其惨厉令人心惊!他的针灸术对人体内经脉不畅、气息不调效验如神;可是这等刀剑砍杀出来的外伤,不过用金疮药包扎换药而已——陈湘见血心惊,真干起来他还未必赶得上手脚利落的村妇呢。
那一个月对他来说犹如修罗地狱——他作了近十年的医士,见过的死亡都比不过那一个月:眼前是无数的残肢和鲜血;耳边不是尖利的惨叫,就是无助的呻吟!而最恐怖的一次,是属于他的夫君!
当时他是在宁王的船上——回救洪都的路上他就猜着多半是顾峋风来了——据说王巡抚的先锋在战场上无人匹敌!带人一夜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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