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袋子没法藏,杨满也只有说,“去改衣服了。上回来家里的裁缝,说如果能去他店里光顾,可以算我便宜点……”
不能说做了新衣服,因为如果那样,也许会被要求拿出来看一眼。
吕七小姐这时候已经站起来了,正浅笑着,很认真的端详他,“是杨秘书吧,有没有时间,过来坐?”
杨满是没有跟吕七小姐打过照面的。顶多惊鸿一瞥,见过她窈窕的身影,有时候在车窗里,有时候隔着一段距离。报纸上的照片朦胧又诗意,但真实的人去掉那层幻影,也还是带点不染尘埃的美。
大户人家的小姐,难得出现在杨满的交际圈,富贵的男人倒是比比皆是。所以他很敏感的,马上就察出她的不同来。
“不不,我还有事。你们坐吧。”
嘴里这么说,人却没有动。杨满心里头着急,很想要提醒他们一下。但也怕扫了乔正僧的兴致,显得好像在吃醋一样,引起吕七小姐的疑心。这边乔正僧进一步问他,“你还有什么事?”
今天是周末,按规定是有半天休息的,然而东家的问题却不能不答。
“呃……打算去剃个头。”
“那过些时候再去好了,现在这个样子刚好。”
杨满实在不明白乔正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单纯的,只是不想他把头发剪短。要不是还揣着几分心虚,他简直就想赌气坐下来了。
“不剪也行,我去洗一洗。”
理发店可以修面,也做推拿,是普通百姓休闲放松的好去处。但乔正僧还在阻拦他,“回家叫佣人给你洗行不行?跟外头的也差不多。”
他这样的硬来,使得场面尴尬极了。隔着半堵墙,杨满立在窗户外头,已经说了半天的话。跑堂的看见了,等了半天,终于也忍不住过来问,问他们是不是还要再加点什么。
好在吕七小姐很淡然,具备了闺秀和知识女性的素质。杨满偷偷看一眼,发现她面色不改,还是一副善意的笑盈盈的样子。
正好茶也淡了,乔正僧叫撤下去,重新上一壶。
杨满一袭白竹布的长衫,真坐下来了,倒还比旁边两个穿洋装的看起来合眼。怪不得吕七小姐评价他说,“你不像当秘书的,像个教书先生。”
但乔正僧马上质问她,“怎么看出来的?穿长衫可不稀奇,洋行里头多的是。”
吕七小姐面朝向杨满,话却是说给乔正僧听,“当然不是衣服的缘故。我的意思是,杨先生气质很文雅。”
很少有人称他做先生,知道底细的,这话听来未免讽刺。但杨满相信她没有恶意,只是尴尬的滋味一层又一层的叠上来,压得舌头也麻了。
乔正僧像是听不到了,或是听到了也装听不到。他嘴巴紧闭,眼睛也不抬,仿佛谁也不认识,只是个拼桌子的客人。
“我哪里有学问做先生,倒是听七小姐说话,是个女学生的样子。”
锦千眨眨眼,很俏皮的回,“那我本来就是嘛。”
她的眼睛明亮,衬着瓷白的皮肤更显得有神,实在是个美丽的人儿,就连杨满都快要被她的风采迷倒。更不要说旁边桌子上的男子,无论年长年少,都少不得要侧头看一眼。
乔正僧还在闷头喝茶。
杨满伸手去摸茶壶,一次又一次的帮忙倒满。这样的谈话接下来,只能跟桌上的茶水一样,越来越无味。
如果只是想让自己的未婚妻亮个相,那么到此为止也足够了。杨满觉得眼睛有些发涩,于是望向窗口,同时心里也在盘算,要找个什么由头离开才对。
沦陷后的天津也确实没有太大的变化,茶楼顾客盈门,街上也照样熙熙攘攘的。就算每个人心里头都明白,这世道不同了,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要吃,要喝,要谋生计。
慢慢的,一些事情也就见惯不惯了。
类似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就冒出一支军队来;前面的街道刚刚封锁了;甚至于不远处徒然响起的枪声,都已经掀不起太大的动静。只是国人爱看热闹的本性,总还是出了什么事情,就迫不及待的传播出去。
比如这时候街上跑过几个人,似乎还有一个从门口进来。马上的,气氛就有点不对了,都是压低了声音在窃窃。
这时候乔正僧忽然说,“七小姐想要去留学,但我觉得日本不合适。”
锦千回应他,“我知道你是英美派,但是你看,英国已经被打败了。这就说明它的文明程度不够。”
“也不能这么说。而且,至少还有美国……”
“你去过美利坚?”
“那倒没有。”
不知不觉,周围说话的声音大起来。杨满依稀听到有人提及“李记”,不确定是不是指李记西服店。他觉得自己应该即刻的走掉,因为要是在这里被捉,势必会连累身边的两位。
可惜他整个人都有点麻木,特别是四肢,沉得抬不起,像是化成了石头一样。
至于乔正僧跟吕七小姐的讨论,杨满也听在耳朵里。但这些飘渺的话题,此刻实在无关紧要,也就自然而然的不去理会。
“看你要学什么了。如果想当个社会变革家,那去日本是可以的。毕竟孙文也在那里呆过。”
乔正僧口气温和的像个长者,他比她大六岁,在婚姻上是很登对的年龄差。而且也能看出来,他态度是真的耐心。
锦千出神想了想,马上坦白说,“我没办法做社会变革家,虽然我很佩服秋瑾女士,但我不能学她……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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