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姓吴,丈夫姓周,是个军人,在军中坐到了师长的位置,可是后来他们司令打了败仗,她丈夫就跟着司令逃到外省去了。家里的大姨太视她为眼中钉,于是为防大姨太加害,女子就带着儿子逃了出来,准备回娘家去讨生活。
元老爷同情其遭遇,感叹命运悲苦世态炎凉,便让丫鬟带女子去宅子里洗漱更衣,又妥善安置了她的孩子。谁知周吴氏换洗梳妆之后竟然是一个气质出众的美人,因长久的风餐露宿而发黄的脸蛋稍微调养了三五日就白里透红肤若凝脂。元老爷将周吴氏留在了南京城,照顾他的日常生活,不久就正式收了她当第三房姨太太,按着元老爷的性子,周吴氏的儿子周碧生也被改名为周璧笙,当了元老爷的养子。
可是好景不长,周吴氏是个福薄的命,不久就病死了。元老爷失魂落魄,将周璧笙送回了元家庄抚养,给自己的嫡子元清河当了名义上的哥哥兼玩伴,宅子里的人都要毕恭毕敬的唤他一声“璧笙少爷”的。
元崇义是元家庄的族长,元家也是村里最有名的富户。虽说门庭厚重,但人丁却并不兴旺。元老爷的独子,名叫清河,上头有一个姐姐,几年前死于难产,这一儿一女都是已经去世多年的大姨太所出,而现在这栋宅子的女主人只有二姨太一个,元清河不得二姨太的宠爱,宅子里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元清河也是个天生相貌好的,眉目如刀削斧凿般深刻俊朗,只是性子冷,话不多,乖戾孤僻,整日深居简出,不爱在人前露脸,只与大他两岁的璧笙少爷形影不离,感情好得难舍难分。见过元家庄这两位少爷的,都说元老爷好福气,两个儿子简直就是画上走下来的一对璧人。
兴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元老爷异常器重这位义子。三年前因一场变故,周璧笙大病一场高烧不退,元老爷心疼至极,将他带去南京医治,之后就留他在身边,将半生积累的财富与生意经一一授予他。因此两年前元老爷一病不起,周璧笙身为长子不得不挑起重担,去南京继承了元家的布匹生意,一年难得回来两趟。
照元老爷的意思,长子继承家业,养家糊口光耀门楣,次子继承族长之位,祭祀先祖规整礼法,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但世事却并不尽如人意。
璧笙少爷离开的那年正是二少爷元清河郁结难舒焦躁逆反的年纪,于是,不得宠爱又无人开导的他变得愈发自闭孤僻,整日闭门读书,就连二姨太都难得见着他一面,于是对这个正室的儿子越发不满起来。
突然感到有一束冰冷如刺的目光正死盯着自己,连石诚这般迟钝的也明显感觉出来,他缓缓抬头,正对上元清河犀利的目光。石诚喉头动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出去!”粉红薄唇里坚硬的吐出两个字。
石诚长睫翕动了两下,望着桌上的早已凉透的粥菜饭食,思索着要不要撤下去换新的。
“清河……”怀中的人攥住他的袖子,微肿充血的唇轻轻开合,朝着石诚道:“石诚,你先出去吧。”
石诚不动声色的微微弓了弓身子,转身掩上门,离开了。
他对于璧笙少爷的尊敬,是自他进入元家第一天起就开始的。
那天,他赤脚站在积着薄雪的青砖地上,穿着单薄的灰布褂子,瑟瑟发抖的等着管家的引荐,是璧笙少爷路过,给了他一双千层底旧布鞋,又给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棉大衣。那份温暖,就如同璧笙少爷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样,他一生都不会忘却。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元老爷患了风瘫,右半边身体没有知觉,已经卧床不起两年了,今年开春更是愈发严重,二姨太太很是担心,便打发媒婆从几十里外的穷乡僻壤说了一个农家姑娘,许了种种好处,让那姑娘嫁过来冲喜。
元家庄到处张灯结彩,璧笙少爷自是不必说,提前七天就回来帮着张罗,还从南京城里带回来个唱昆曲的戏班子,说是要给老爷子高兴高兴。
就连在军中任职的大女婿沈世钧也抽空赶了回来,这位女婿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虽说爱妻过世多年,因家中背景不一般,不得不再续了弦,但那些终究只能算是姨太太,夫人的位子却一直空着。他每年都会千里迢迢从北平赶回来,陪岳父岳母一起过年,也不忘在爱妻的牌位前上一炷香,烧一沓纸钱,独自一个人能在元氏宗祠默默的待一个下午。
元家庄的人死后牌位都要回归元氏宗祠,就连嫁出去的女儿都不例外。当年沈先生白衣素缟亲自将爱妻的牌位送回来,跪在二老面前声泪俱下,那场面就连村民们也动了容偷偷抹泪,都觉得沈先生是位有情有义的男子,二姨太更是觉得这个女婿顺眼,将他当作自己亲身的孩儿般疼爱,因此,沈先生也算是主人,被宅子里上上下下所尊敬。
庭院里草长茵菲花木扶疏,丫鬟们正在挂上大红色的灯笼,远处隐约可以听到唢呐歌吹,也许是新娘子的花轿就快要过来了。
石诚百无聊赖的候在少爷的房门口,看一个个穿着喜庆的丫鬟们里里外外的忙着,附近的乡绅已经陆陆续续的到了,一进来就直奔堂屋去给元老爷贺喜。
石诚突然看见管家元禄晃着矮胖的身子,急急的走进堂屋去,接着从堂屋里传来茶碗摔碎的声音。再然后就看到一大帮伙计和丫鬟急匆匆的直奔堂屋去了。
不一会儿,挂在堂屋上方的铜铃响彻整个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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