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要在这条路上走出个人样给自己看。当然最后他成功了,虽然不是凭着话剧。2007年的时候有人把他请回去演《西望长安》,我去看了一回,在保利剧院,门口张贴的海报上印着他的剧照,下面写着他的话剧履历——在诸多话剧中扮演主要人物。我哂笑了一下,没发表评论,结果还是在开幕前,葛优自己戳破了那些人对他的吹捧和恭维——“我是演话剧出身的,只是从来没演过什么主要角色,就是个跑龙套的”。倔强的样子完全不顾在他身后站的一干人等青一阵红一阵的脸色,倒了染缸似的,让我想大笑。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他们想捧着你,就让他们捧去呗,不把你捧上天倒显得他们没底气似的。”事后我如此对他说,他很认真的皱了眉,半天才对我挤出一句话:“那不是骗人么?”
我知道他到不是在乎这个,他只是觉得,如今的他不必在用这些虚噱头来支撑自己的自尊了。可那是什么时候了,他早成名已久,影帝都拿了好几个了,所以我不知道,如果他还是跑龙套的时候,会不会在乎这个——虽然他从不以那段岁月为耻。我只是还记得,我初次见到他的时候,正好是全总文工团到我们学校的一场汇演,主角都是话剧团叫的出名的腕儿,也有我们几个相熟的老师给朋友捧场客串。赶巧那天我不在,我逃课出去买闹钟去了,回来的时候第二幕都已经开场了,我不好意思进去,只好在门外逛荡着,听声儿,等幕间的时候好溜进去。逛荡逛荡,就碰见了靠着窗台抽烟的葛优。侧着脸,手里夹着烟半天也不正经抽一口,烟灰都烧了好大截了。我当时就顾着担心烟灰掉下来烧了木地板了,出声提醒他:“哎,我们这儿不让抽烟。”
他正想事儿呢,根本没防备身旁还过来个人,被我这么一喊,手一抖,那截烟灰到底还是掉到地上了。他低头看看烟灰又抬头看看我,脸上满是抱歉:“啊......不好意思,这,我不知道,那我不抽了。”
其实葛优从来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的感觉的人,这一点后来也成为了他在表演中得天独厚的资本。就比如现在,他望过来,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演过多少场了,一脸的倦意只能看见一双眼睛还在发亮。我被他这么一看一下子就心软了,心想人家不过就是抽烟解个乏么,不至于。于是我摆摆手,走到他身边也抽出一根烟点上:“不过我们可以偷着抽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
他弯了弯嘴角,像是想道谢,可是还没等到他对我说什么的时候,文工团的一个人就跑过来招呼他:“哎你怎么还在这儿?下一场该你上了,快去化妆啊。”
他答应一声,拿着烧了半截的烟不知往哪里按,我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对他说:“给我吧,你快去化妆。”
他说:“行,谢谢。”就把烟蒂交到我手里,随着那人去后台了。我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烟,鬼使神差的就凑上去,在他叼过的地方吸了一口。
后来我们共同的好朋友冯小刚同志在得知这件往事之后精准的总结我,那么小心就不正。
我说对天发誓我那时候真没有歹心,可我不得不承认,我记住他了,尤其是那双眼睛,至少让我觉得,这其实是个很会演戏的人。幕间的时候我偷着跑到我们班坐的位置,岳红作为班长还尽职的给我留了个地方,见到我溜过来压低声音问我:“你干嘛儿去了?”
我也同样压低声音:“我吃涮羊肉去了你信么?”
她不屑:“算了吧,你哪儿来的钱?中彩票了?”
这时候第三幕开场了,我没工夫搭她的话,坐正了身子找刚才见到的那个人。他不是主演,这我知道——这次来的主演还有哪个老师没给我们介绍过?可在这个台上,等一个不起眼的龙套到比任何一个腕儿更让我聚精会神。直到台上一个跛着脚,满脸煤灰,扛着一段木头的铁道兵一瘸一拐的从我们面前走过的时候,我捅了捅坐我旁边的郝兵:“你看那个铁道兵演的怎么样?”
他问我:“哪个啊?”我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就走那么个过场,几分钟的事儿。郝兵说我:“好几个铁道兵呢,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个——真难为你了那么多大师你不看,怎么还注意个跑龙套的?”
我说:“因为他比任何一个人演的都认真。”后半句我没说,就凭他那双眼睛,我也能从一台漫不经心的龙套里把他认出来。
休息的时候我去后台找他,他正在洗脸,修长的手指沾了肥皂在脸上用力的搓着,妆底融化成黑色的水从他的指缝中淌下来。他洗的很用力,像是生怕不干净一样。就在我想着怎么打个招呼的时候,一个女孩蹦跳着跑了过来,跟我差不多大的年纪,穿着北大的校服,也不管他脸上的水还没擦就扑到他怀里:“哥!”
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融化了,温柔的不行,一下子就打动了我——我也是哥哥,可我就从来没用过这种表情对待过我弟。他想揉揉妹妹的头,手上却还有水,只好拿指尖一点点轻轻划着那女孩短发的发梢:“没课了啊?”
他妹妹轻快的“嗯”了一声:“我来接你回家的!”
兄妹情深,我这时候过去就是不合时宜。所以我只好悄悄的问旁边的人:“他是谁啊?”
那人告诉我:“葛优,葛存壮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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