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笑了声,略带倦怠的清朗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
“这青锋,动作可真快……竟带了新帝登基诏书来。拼得生家性命,博得满族荣华……真不愧是青锋。孤自不能负了好友殷殷期待,那萧氏兄弟——”楚忘说着,眼中迸出狠戾之色来,断眉下煞气重重,“如何能回盛京?!”
翎羽再叩首:“陛下圣明。到时幼帝登基,政局不稳,大梁于我,唾手可得。”
楚忘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他如今……只需等待一个人。
然后顺藤摸瓜……
若是等不来……若是等不来……
那么他们,是生是死,便全看天意。
楚忘累极了,居于高位,殚精竭虑,日日算计。
“将为太上皇医治的太医叫来,孤有话要问。”
翎羽领命退下。
楚忘走到后殿,在书桌旁坐下。
书桌上有一瓶青瓷,里面斜插了几多玉荷花,芬芳扑鼻。
那香味过于浓稠,竟激得楚忘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目光骤然见被桌上一叠画纸所吸引。
上面的画稚嫩得几乎可笑。
楚忘笑了出来,目光疲倦而柔和。
上头画着个着朱色衣服的人,衣服上还绣着几只鸡,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楚忘低头,看了看自己帝袍上的绣着的凤凰,眼中笑意淡淡。
他翻过一张画纸。
还是那个穿着朱色衣裳的人,画工像是有所长进,鸡也勉强可以看出是一只鸟了。
楚忘忽然目光一凝,迅速地将画纸一张张翻过去。
最末一张,那人站于盛夏光景之下,着着一身白色常服,眉眼精致,长睫微垂。左侧断眉,却带着一抹戾气,而掩在长睫的眸子,却是柔和的,稍带着一抹倦意。
楚忘松开手,那张画纸无力地垂于桌面上。
微风从窗牖外徐徐灌入,吹得桌上画纸飘摇不定,颤动不已。
他记起来了么?……
记起来了吧……
那为何……要这样做?
外头内侍的声音响起,太医求见。
楚忘低低说了声:“进来。”
太医提着药箱,跪下请安,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臣听闻……陛下遭遇了刺客?请容臣把一下龙脉。”
楚忘抬手,止住他的话:“太上皇,身子最近如何?”
太医道:“身体恢复得很好,神智亦愈来愈清醒……只是往昔记忆,似乎一直回想不起来。”
楚忘的目光落在那些画上:“是么?……”
“臣每隔几日,便为太上皇的头部施针,以化解淤血……想必假以时日,必能逐渐恢复神智。”
楚忘沉默片刻,然后问道:“那两种,究竟是什么毒?”
“回禀陛下,太上皇二十年前,中的金蝉蛊毒。金蝉蛊毒毒性绵长,是昔日梁国用来桎梏王封臣的,若无解药,必然肠穿肚烂而亡。若不是只饮下一半,且太上皇功力深厚,怕早已身亡。而几月前……”太医说到这里,很是惧怕地看了楚忘一眼,“中的是蚀骨丝毒,此毒性烈,一般而言,是见血封侯的。只是两毒相冲,反倒毒性相抵。只是毒入心脉,纵是相抵了,也是损了神智的。”
楚忘问:“你老实说,能彻底医好么?”
太医磕了一个头:“回禀陛下,臣只能尽力而为。神智恢复,怕也是年岁迢迢。臣坦言……记忆之类,最多也是恢复个七八成,完全复原,恐是不大可能。”
楚忘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问道:“金蝉蛊毒、蚀骨丝毒若混将在一起,岂不是成了伤人神智而不取人命的怪毒了么?”
“这……应该是这样……”太医擦了擦额上冷汗,“但臣实在不敢保证。”
楚忘伸手,按住在风中不住翩跹的画纸:“那两种毒……孤要你寻来。”
太医颤巍巍磕了一个响头:“臣罪该万死,此两种毒,皆为梁国宫奇毒……臣不知其配方,恐无法调制。出了梁国禁宫,其他地方,恐怕也是无法寻到的。”
楚忘伸指,轻抵住尖削的下巴:“梁国宫廷……那最是好办了。不过至于孤的伤势,你只需三缄其口,懂了么??”
思政殿檀香袅袅。
楚忘将所有人都遣退,只余一人,默然坐着。
过了半晌,他提起笔,濯满墨水,落笔写道:青锋吾兄,见信如晤。
楚忘写到这里,恍惚了一下。
才短短数月,恍如隔世,他几乎要忘记昔日好友的容颜了……
他继续写道:汝可安好?表妹可好?小表侄可好……吾于雍城,欲求梁宫二毒,一为金蝉蛊,一为蚀骨丝。得此二毒,吾保萧帝永不回盛京,君安享人臣之极,摄政之权。
楚忘写到这里,放下笔。
纸上墨痕渐渐干涸,凝固在宣纸上。
楚忘低声唤:“影卫。”
有身着黑衣的侍卫风般从窗外掠进来,单膝跪地行礼。
楚忘将纸折起来,递于他:“飞鸽传书,送至盛京。”
影卫双手接过,躬身行礼,再倏忽而去。
楚忘又坐了一会儿,感觉疲敝不堪,方站起,缓缓向床榻走去,
若有朝一日,他变傻了……
是否会如同拓跋烨一般,睁眼一看到自己,就纯粹的喜欢?
那自己……也会原谅他罢,忘记那些不堪的过去吧。
若拓跋烨确实已经恢复记忆,想必他也不需要自己了……
自己便将北魏皇位还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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