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营业。程显胳膊肘撑在被窝外面,整个人半醒不醒地,又听叔叔再三叮嘱他明天就是年三十,让他一定要过去吃饭。
——所以今天已经是二十九了?
程显皱着眉头下床,口里机械地答应着叔叔,一边在沙发下找到隔夜的袜子套上。一转身,他在镜子里瞧见穿着秋裤的自己,粗野、狼狈、邋遢,森森的胡渣又爬满了半脸。一头狮子鬃倒是没了,取而代之是犹如刑满释放人员那般的平顶,趁着他英悍的五官。
程显不作声地端详了自己一会儿,目光渐渐往下移,瞟到下面那隆起的一坨,突地笑了一下。他那玩意儿即便穿着拖拖塌塌的秋裤也遮盖不住。对着镜子,他抓住那玩意儿摸扯几下,腹下立刻就有了感觉。
这几天他上瘾似地自`慰,每次都是脑子里一边想着他跟岳骏声做`爱的场景,一边用手满足着自己的鸡`巴。他想他大概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下去了。他的这根鸡`巴,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当初要不是他的这根鸡`巴操了岳文龙,他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这只下贱的兽,撅着这根下贱的鸡`巴,恐怕平生最大的荣耀就是操了岳文龙那只婊`子样的天鹅。而从岳文龙的床上滚下来之后,他也一脚跌入了深渊。
程显坐在床边穿裤子,掀开的被窝里一股浓浓的体味直往他鼻孔里钻。按理这味道任何人闻了都会排斥,可他却挺喜欢,闻的有点儿陶醉。那是因为这样的气味跟他这样的人很相衬,程显自暴自弃地想。其实——他很理解岳骏声,那样一个俊俏清白的男孩子,别说是个直的,就算他不是直的,又凭什么选择他程显?还是说他这只癞蛤蟆在侥幸吃了一回岳文龙那婊`子样的天鹅之后,以为自己还能够一劳永逸地捞到岳骏声这只可爱的幼雁?
水龙头哗啦啦地下水,程显懒洋洋地洗漱。他透过卫生间斑斑点点的镜子可悲地看到了自己的将来。他的将来很早就注定了,只不过他好像直到现在才猛然承认其中的可悲。想想也是,假如没有遇到岳骏声,他充其量也就是个游走于社会边缘的兽,独来独往,自生自灭,干着法理不容的营生。他是在遇到岳骏声之后,才突然想到要安顿下来,想要收敛起爪牙,尝试着寻个正经的行当,过一过普通人的日子。他眼里普通人的日子就是白天赚点小钱,晚上吃完了饭,搂着小爱人亲亲热热地看电视。如今没有了岳骏声,普通人的日子于他也就意义不大,他又可以去过那种在黑夜里伏击在大白天深眠的生活了。没有了岳骏声,整个社会、整个人世间都会离他越来越远。
程显裹着外套下楼买吃的。今天,所有的小吃店和餐馆都已关门,除了大马路上的超市。临出发前他给杨淮放发了条短信,问那胖子这些天来骏骏有没有消息。想来人总是很难彻底死心,非要没有了一丝光明的可能性才肯罢休。上回在“新世界”,妈妈桑告诉他岳骏声还是在打工,同时也好像在联系学校问继续回去上学的事。“毕竟如今这社会,干什么都要个文凭,大专文凭也是文凭啊!”程显点点头,只是在心里感到岳骏声终将离他越来越远。
外面在下着毛毛雨,天上飘着几朵小灰云。气温不怎么低了,羽绒服穿着已经嫌热。程显穿街去马路边上的超市,在十多排货架间转了几转,挑了一篮子吃喝,外带三两礼品盒。结了账,他拎着大包小包出来,顶着蒙蒙细雨沿路回去。
地上水洼里的水啪啪地溅到裤腿上,他只顾着快走,也不避让。到了外边,他才想起来手机被扔在了床上,一时看不到杨胖子回他的短信。杨淮放回消息总是回得很快,他想这会儿那胖子多半已经回复了他有关骏骏的事了。
于是程显像赶着去干什么似地一气奔回到旅馆,进门撂下袋子,一把捞过手机来看,顿时就有点失望。原来那胖子道:“两天前见了骏骏一次,没什么变化,不过他微信倒是好几天没更新了。”
程显捧着手机呆站了一会儿,片刻,又把那短信读上一遍,好像学认字的学龄前儿童,一个字一个字,读的很慢。读完了,心头那股失望依然挥之不去,就像是——就像是考生出了考场,自认考的不错,正满怀期望等分数出来,却被告知考试作废,所有成绩都不算数。
程显扔掉手机,甩脱羽绒服,一把推开窗子,撑在窗台上看那黏黏腻腻的雨。外面,店铺冷清,车站依旧,街上的人和车不见少,人和车都以一种麻木焦急的姿态在走,在开动。他们那样急匆匆地赶路,那样急匆匆地向着不同的方向川流,好像世界上除了他们的那个目的地之外,再也没有别的重要的东西。
程显两手紧抓旅馆的窗台,像是瞪视着什么一般俯看这一街繁忙。色彩艳丽的雨伞一朵朵自他眼皮底下出现又消失,隆隆的汽车马达声盖过轮胎擦地的水声。商店大门两边的对联映出惨淡的红光,一只灯笼在房檐下孤零零地飘摇。
程显脸上的肌肉僵硬,他抓握窗台的手被刻出深深的红痕。半天,他慢慢离开窗台,到刚买回的一包东西里抓出包方便面,面无表情地拆开,放面放调料。端着碗去饮水机接了热水,接好了,找盖子盖上,人在桌边坐下。某个时刻,他唇鼻之间窜过一阵扭曲的表情,他的双眼艰难地维持着镇定。几分钟后,方便面好了,他揭开盖子,用筷子拨一拨,一股浓烈的味精味道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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