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前不久才刚刚和魔尊有过一面之缘呢。”姽婳依旧温和地笑着,“当时我太激动,真是失礼了。还请律法天君不要怪罪,顺便提我向魔尊道歉。”说完,她向他行了个礼。
“还请您不要将那些放在心上。”沈厌夜的语气十分温和,和他平素的口气十分不同。不管她现在是谁,她都曾经是他疼爱的小师妹。沈厌夜一直将玉铃儿的死归咎于自己的无能,因此他一直都想要补偿她。
姽婳依旧是笑着的,但是她的神色却是涣散着的,眉间似有难以抹平的伤痛,这让沈厌夜的心也像是被刀刃割破一样。她选择恢复法力,重新回到天庭称为了梅仙姽婳,但是与之相伴的还有那些令人不堪的记忆。沈厌夜不知姽婳在被贬谪下凡前,具体还受了怎样的苦,但是玉铃儿的经历总是能令闻者黯然神伤的。
“师兄,请你不要露出这样的神情了,这令我感到悲伤。”
沈厌夜猛然抬起头,才发现姽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抬起脸望着自己。沈厌夜未曾想到她居然还会用旧日的称呼呼唤自己,但是她这一声“师兄”,一瞬间令他感到胸口一阵极为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这痛的,还有不可名状的温暖和释然。这样奇异的情绪只存在了一瞬,但却像是一根针一般,刺穿疤痕,令旧伤流血,也只要一个瞬间。
“到底是什么在困扰着你呢?”那双灰色的眼睛轻轻眨了眨,瞳孔恍若大雪封天时的天空。在她的眼里,沈厌夜看到了自己的表情。自己的表情和平常没有区别,依旧是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就是这幅神色,令沈厌夜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铃儿。我不知道。”有太多的东西了……不止是玉铃儿的遭遇。他像是在阴冷的绝地行走了太久,面临了太多的绝望,仇恨以及抉择。
她伸出了手臂,将高了自己大半个头的男子揽入了怀中。沈厌夜埋首在她的发间,对她耳语道:“我已经彻悟天道,也在很早之前便已隐隐料到我终究要和母亲刀剑相向。但是我却还是感到疑惑彷徨,我不知道我在疑惑什么……”
“这些你告诉过他了?”
“沈莲他……”沈厌夜欲言又止,似是不知从何说起,“他一直敬我爱我,也为我提供了许多帮助。但是他回答不了这些问题,他大概也不会知道原因。”
“原来如此。”姽婳似是了然,她阖上双眼,落在沈厌夜发间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长发,“去和陆宗主决战吧。”
——她是你的母亲,也是你最敬爱的人。时至今日,即使你二人已经不在通途,她的理想却依旧是你的理想。只有战胜她,亦或被她击败,你心中最后的疑问才会尘埃落定。
……………………
此时已是深夜了,但是在羲和神女的光华终日都照不进的聚魂渊,白天和黑夜没有分别。这里停留着被强行囚禁在地府,无法投胎,只能终日徘徊在忘川与记川之间。他们本来就没有形体,七魄也早就因为身体的死亡而消散,只剩下三魂与在人间时的记忆。无论曾经的记忆是痛苦的也好,是快乐的也罢,在漫长的岁月中,它们都会渐渐消逝。等到记忆全部消失的那一天,游弋在记川附近的游魂化作溯梦草,而漂泊在忘川附近的灵魂则化为忘情花。
幽冥黄泉之水聚魂渊一分为二,东面是记川,西面是忘川。站在聚魂渊下,只见右侧一片凄凉悱恻的碧绿,而左侧则是妖娆华美的殷红。
停留在聚魂渊的怨魂们皆因为无法转世投胎之苦而怨气冲天,凶恶无比,任何胆敢闯入这里的人早就要被他们撕成碎片,不想今日他们却畏缩在角落里,以极为恐惧的目光注视着来人。他们未曾看清对方的容貌,甚至未曾看清对方是男是女,只是注意到那人一袭红衣如血般鲜艳,比西边一片忘情花海都更加能灼伤人眼。
那人走到聚魂渊下的镇魂宫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仰面望着漆黑的牌匾,似乎心中在思量什么。片刻过后,他握紧了手中漆黑的长剑,再次迈开了脚步。镇魂殿的大门在未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竟缓缓开启,漆黑的走廊之中唯一用来照明的便是廊壁两侧用鬼火点燃的长明灯,明明灭灭地燃烧着青蓝色的光泽。
那人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回廊之内后,镇魂殿的大门才再次关上了,这时那些被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游魂们才总算出了一口气,并窃窃私语。他们恐惧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那人身上散发的怨气和他们的怨气比起来,有云泥之别,令他们都退避三舍。于是他们纷纷聚在一起猜测来人的身份——到底是谁,身上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前来寻找陆司命又是所为何事?
……
莲瑕沿着幽暗的回廊向前走着。这个位于令人恐惧的黑暗深渊之下的宫殿之中自然少不了守卫,但是他们要么为他身上的怨气所震慑,要么便是认出了他的身份,即使是在大司命的宫殿里他们也不敢上前挑衅这个闯入者。
因为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很快就到达了回廊的尽头。那门的材质也不知道是什么,似金非金,似铁非铁,比黑曜石还要坚硬,却看上去墨纹玉还要细腻剔透。门上画的是十八层地狱的场景,是在刀山火海中受尽煎熬的魂魄。那些人物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他们神情凄惨之极,滴着血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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