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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时隔六年,陈昭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自港返沪。
她来的时候一无所有,走的时候,也不过多了个18寸的行李箱,里头杂七杂八堆了些化妆品和衣服。
落地上海,走出机场,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
路人们说的普通话里偶尔夹杂一句耳熟的吴侬软语,来来去去,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茫然。
四顾的陌生,让她不得不承认上海的变化之大----大到她不得不咬牙拦下一辆的士。
为了防止宰外来客的油水,一上车,报地址时,还不得不挤出半生不熟的乡音:“普陀区,那个人民医院边上过去一条街有个胡同,往那边走,侬晓得伐?”
没成想司机反倒是个外地人,睨她一眼,油门一踩,“知道,长得楞个漂亮,阴阳怪气的,本地人了不起哦。”
陈昭:“……”
听了这么一句,她在车上给她那个本地妇女妈苏慧琴打电话,索性也不再拿腔作调。
“喂,妈,我在车上了,你下班了吗?”
电话那头吵得很,苏慧琴扯着嗓子同她喊,“侬出来到转弯角去乘地铁,坐什么的士,价忒贵,……算了算了,”似乎在和别人掰扯着什么,苏慧琴顿了顿,忽而说起了地地道道的普通话,“你回家之前,到楼下那个邮政银行取点钱啊,最近你叔叔又没给我家用,穷的很,买菜都没钱。”
提到钱,陈昭蓦地眉心一蹙,有点警觉。
“……要多少?”
“有多少给多少啊!”
不问还好,一问,苏慧琴就蹬鼻子上脸。
“你这么一去六七年,香港那么寸土寸金的地方,总该攒够了钱吧!我可是你亲妈,生你养你,给点钱过不过分啊?!”
陈昭没来得及啐一口她痴心妄想,话一说完,电话便被那头蓦地挂断。
这是什么狗屁人生,有个不给钱的亲爹也就算了,还有个生了她不想养活,倒时时刻刻都在讨钱的亲妈。
放下电话,陈昭被心口那根刺刺得发笑。
只能侧过头,装作认真看着窗边街景倒退。
穿过主城区后,城市的繁华仿佛都在一瞬间凋敝,回到她熟悉的那些破落户场景。
那头就是人民医院,隔一条街,这头是一群住公房的穷鬼。
给完钱,下车,她拖着行李箱,走进不远处的银行。
在自助柜员机前头停了好一会儿,陈昭迟疑良久,还是从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几万块钱存款里取出了两万块钱,几乎是和她妈苏慧琴一人一半。
说到底,苏慧琴嘴虽然毒,但当年自己被逼去香港,最初那两个月的生活费,也是她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扣扣搜搜凑的。
陈昭自认是个六亲生分的狠角儿,却不能不念她这份恩。
把钱揣进斜挎的小包里,陈昭穿过和小时候几乎一成不变的旧弄堂,往里拐,见着一栋危楼似的破房子,顺着感应灯坏了不知道几年的昏暗楼道一路往上,走到三楼。
面前的防盗门上,祝贺春节的对联早已经斑驳,倒“福”字更是摇摇欲坠。
她叹了口气,敲门。
分明听到里头有人说话,敲了一连三下又三下,却还是没人来开。
陈昭不想嚷嚷着喊门,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算问问人是不是还没下班、又到了哪里,刚一低头,面前的防盗门被人霍然拉开。
一个凶神恶煞的赤膊汉子盯着她。
几乎有她大腿粗的胳膊如电般一伸,牢牢扣住她拉着行李箱的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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