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声大笑响彻整个战场,顿时下方所有人都看了上来。
白琅紧张地望向那边,担心五千年前旧事重演,微生涟会被群起攻之。但荆谷谕主比想象中更有组织, 他们虽有意动,却都还坚守在己方阵线。
微生涟与大梦遥遥相峙。
大梦背后天色深暗诡谲,又是红影又是黑云,而微生涟背后空清浩荡,似是一无所有。他们两人对望良久, 都没有出手,白琅在下面屏息凝神地看着。
这应该是剑修之间最巅峰的对决了。
拔剑是对招中十分关键的部分,出手时机、朝向、力量, 都需要完美的预判。有人擅长先手,也有人擅长后手, 如何将自己在战斗一开始就调整到优势位置, 这是至关重要的。
有时候高手过招, 拔剑就赢了一半。
天下剑与微生涟完美相适,不管是正手拔还是反手拔都会很顺利。反观大梦,她器身重铸之后太过笨重,与她娇小的少女体格截然不符,但不能由此判断她就是后手拔剑。
因为大梦不是用“手”或者“神念”御剑的。
剑就是她的手足,是她自己。
她无需拔剑,即可让锋芒出鞘。
果然如白琅所料,大梦先攻,半面天空雷霆驰骋,乌云裂绝,剑身上的金红色纹路如猛兽利爪般杀了过去。微生涟后手拔剑,看清其势才出鞘接招,清脆的剑鸣在空中回荡。音似悲歌,游于天外,大梦被其一荡,攻势微微偏移。微生涟欺身而上,眨眼就到了大梦面前,剑尖猛然一压,将大梦往上挑起。
大梦先出鞘,最后却是微生涟抢先攻至前。
白琅一直觉得微生涟在剑修中属于很奇怪的,她见过的琢玉、折流这些,其实都不太喜欢近身为战,更多是以剑芒、剑势压人。毕竟剑修中炼体的也少,估计近身会有不利,而且浩荡招式也施展不开。
但微生涟非常擅长近身为战,每每杀人伤人都必让天下剑染血。
双剑交接,天下剑上悲歌愈厉,音绝于天,清彻透骨。
重剑之上,少女稳坐如初,足尖轻点,瞬间力增万钧。她冷哼一声,从胸口拔出大梦器身,嘲道:“上回差点被我贴脸砍了,这次还敢靠过来?”
器身剑锋迅速朝微生涟逼近,天下剑被重压所制,根本抬不起来。
微生涟面色沉静,没有一丝表情。天下剑悲歌不断,一节节拔入天际。天上骤然垂下电光,光芒速度显然比剑势要快,瞬间就在双剑交接处绽开,天下剑剑尖雷蛇缠绕,将无锋重剑崩开。
“这是……”白琅看不懂他们过招,但能感觉到天下剑的压制力。
微生涟是为剑所钟爱的人,他离剑越近就越强,对手的剑越强,他也越强。他握剑立于天地之间,天地万象就会助他,天下于他就没有敌手。无需他主动配合剑势,更无需练习所谓的剑术。
道法自然,剑意天成。
这就是五千年前,被十境四方的修道者所追逐的剑。
“你怎么还愣着!”
白琅正心潮澎湃,微生涟突然回头斥了一声。
趁他分神,少女微微倾身,重剑猛压,微生涟与大梦一同坠下空中。白琅连忙抱着镜子跑向战场,她金袍白发,在所有人之间十分打眼,对面一眼就发现主帅,阵型渐渐向她归拢,看得出荆谷有人指挥得力。
白琅避让着无数杀手,口中诵道:“天下之得道者众,而智者寡,故随轨辙!”
一道车轨在万军从中铺开,将周围所有人拒之在外。车辇疾驰跨越战场,如同颠扑不破的铁律与契约,笔直地冲向星幕。在与星幕相撞的那一刻,白琅闭紧了眼,一股冰冷的感觉刷过全身,然后睁眼再看,面前还是战场,却换了另一端。
她回头看见星幕在自己身后。
从这一头进去,没有进入荆谷,而是从另一头出来了。
看来,星幕有着与无界镜世截然不同的阻拒之法。至少无界镜世是可以“进入”的,只不过会被带出来。但星幕无法“进入”。
所以比起无界镜世,它应该更像天衡,是某种装置。也就是说,支撑天幕的不止有两位谕主,还有类似警晨君的庞然重器。
白琅想通这点,立即驾驭返回万元司阵中,登上裴素琴车架。
她面上有难堪恼恨之色,见白琅回阵便道:“大意失旗,实属我过,望上人责罚……”
白琅毫不在意,摆手道:“不说这个,你们把大自在天搁哪儿了?”
裴素琴打开禁制,大自在天就在里面安安稳稳地坐着。
白琅进去摸到他胸口,小声嘀咕道:“幸好偃月真尊不在,夜行天也不知道我都拿他肉身干了什么……”
她指尖一点点凝聚天权,试图像取罪器一样取出青铜钟。
毕竟是夜行天的身体,就算大自在天降临,也应该能取器才对。而且天殊宫诸器本来就是照罪器模式培养的,既然都给三个人混用了,再混个她也没事……吧。
白琅发现取器还是轻松的,至少夜行天的肉身没有拒绝,大自在天神游天外,也不管这事儿。
行权就有点……
她驾辇回到战场,一边摇着小钟,一边映镜联系偃月真尊。
“我杀了你。”偃月真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知道我取器了?”白琅讶然,“没事,我取都取了,你再帮忙行个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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