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逼近一步,依旧带着魔王的气焰,低沉道:“那你说的几百年后又是什么意思?什么王朝统统完蛋!谁!谁取代我大清?你!为何不跪?”
在我的印象中,多尔衮有生之年大权在握,是大清真正的当权者,我这汉人小女子耍赖,就等同于欺君。
我立马吓得跪倒在地,心道在这个古代是不能有言论自由的,什么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是不能说的,说什么人民当家做主人更是会招来杀身之祸,急中生智,赶紧打个马虎眼道:“草民词不达意,草民想说的是: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 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草民一时情急,把皆归尘土,说成了‘统统完蛋’。”
我瞥见豫亲王皱眉摸了摸头,多尔衮也看了一眼范大人,范大人上前一步,比对豫亲王恭敬十倍的态度,对多尔衮道:“禀摄政王,这是一首诗,元朝张养浩的《山坡羊》,说王朝更替,皆归尘土。这小丫头倒是识时务,知道明朝大势已去,随着崇祯帝的骨灰化作飞灰了!不像其他的大明老顽固和贱民,贼心不死。”
我虽然听得出范大人主要是想奉承主子,但是却也为我开脱了,我心中却对这人感激不起来,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另一个中年微胖的官员走上前来,对多尔衮道:“摄政王,老夫与范大人虽然同为汉人,才疏学浅,不过这首诗,我倒是比范大人熟悉,知道它还有另外一段。”
多尔衮看了他一眼,倒也一改冷酷,颇为随和:“是吗?洪大人说来听听!”
我心思一转,这清朝之初,出过两个出名的汉臣,范文程和洪承畴,恐怕就是眼前这两人。
洪承畴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见多尔衮、多铎和范文程脸色一变,心中更加担忧,我随便背的一首诗,没想到被洪承畴借题发挥,用来为汉民请命了,他是大清招抚来的重臣不会有什么重罚,而我这一介草民,要是多尔衮拿我出气,我不是在劫难逃?
洪承畴继续道:“明朝已亡,最怕的是民心浮动,摄政王,满洲自□□起代代励精图治,才有了实力与大明抗衡,如今大清终于可以替代明朝,定鼎北京,眼下最重要的是收拾人心,在中原立足。万万不可乱杀无辜啊!”
我看不到,也不敢看多尔衮盔甲下的神情,只听他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汉人的夷夏之防牢不可破,如果不用屠城震慑,恐怕盗贼与流民动乱不止。”
我背上冷汗才干了又起,心道怪不得满洲兵如此叫嚣着要屠城,原来是上行下效,京城所有的汉人会不会血溅当场,就在这魔王的一念之间,我瑟瑟发抖,终于体会到这人命如草介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洪承畴见多尔衮不为所动,跪下道:“摄政王,自来改朝换代,百姓不患其不得,而患其得而不能有,只要满洲严明军纪,对百姓做到秋毫无犯,并且选用贤能,相信大清必定能稳定民心,长治久安。”
多尔衮看了一眼豫亲王,多铎点头道:“哥,我看洪大人的意见还是可以采纳的,而且自山海关之战起,你也关照了各个满洲将领,没有命令,不屠汉民、不焚庐舍、不掠财务,而且我们八旗兵做得也很好,所以,何不继续保持满洲兵的形象,按照洪大人之意先安抚民心再说?”
原本在一旁不说话的范文臣,听得豫亲王一番话,此刻也跪下道:“老夫同意洪大人和豫亲王所言,身为汉臣,老夫愿意肝脑涂地,与洪大人一起提出具体措施,帮助大清定鼎中原!”
多尔衮似乎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仰头大笑道:“好好好!两位大人请起!”接着一改低沉的音调,目光如炬环顾四周,朗声道:“我乃大清摄政王也,我们清兵入关,为你们汉人复君父之仇,今所诛杀者,唯有闯贼。凡归顺者,官升一级,各衙门官员,照旧录用。明朝朱姓各王亦不夺其爵。自明日起,官民人等,为崇祯帝服丧三日,备帝礼葬!而我满洲大军,当驻守城外,不准随便入内,更不得入百姓之家。”
百姓死里逃生,终于松了一口气,汉官不知道摄政王在满洲是什么职位,有人摄于他的权威,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顿时朝阳门前一片欢呼,百姓跪伏道旁,有官员已经用礼车迎接多尔衮,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武英殿。
我知道,大清入主北京城从这一天正式拉开了序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八旗兵终于不再监视我们这些汉民,我敲了敲已经麻了的腿,浑身因为惊恐已经有些僵硬,还好这十岁女子的身体还算柔韧,不一会我已经可以走路了,心想耗了半天,终于可以去找秦一鸣了,为了给惊魂未定的自己打打气,心中默念:“事物看似分离,而实际上并未分离。在粒子层面上,一切都是连接且无限的。在我们之内存在着某些可以超越时间、空间甚至死亡的东西,其中的一切始终互相连接……”
不料才走几步,有个八旗兵追过来,问道:“你叫司马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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