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嫁衣的风寄娘同样冷声道:“倒是我的模样?”侧过脸对雷刹道,“郎君休要信她。”
后一个风寄娘疏眉淡眸,神色微凝与雷刹道:“副帅小心,不可与她靠近?”
雷刹退后一步,看二女争执,听身着嫁衣的风寄娘问道:“郎君可还记得先时与奴家说过的话,此间事了,与奴家远离是非之地,看四海风光,言犹在耳便不作数了?”
后一个风寄娘摇头:“你不过一抹恶念,乃人世间痴男怨女的不甘所化,所行所为不过诱骗郎君。”又与雷刹道,“郎君不要听信她的言语。”
一身嫁衣的风寄娘看着雷刹手中的长刀,金钗从发间滑落,问道:“郎君信她不信我?郎君可是要杀我?郎心如铁,如山中之石,任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郎君看我一身嫁衣,心中真无一丝绮念?”
雷刹轻嗤一声,更添鄙夷。
后一个风寄娘气定神闲,在旁道:“他不会信你?”
嫁衣的风寄娘掩面直泣:“郎君心中对我无一丝恋慕吗?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暨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今日去明日至,春残去夏盛来,郎君看汤汤流水,去而不返,心中真无所求?”
雷刹站在那,仿如冰雕雪砌,唯有眼眸中闪过厌恶,邪祟之物顶着风寄娘的脸言语放荡,简直不知羞耻。
后一个风寄娘面上微戏,隐晦地看了眼雷刹。
“郎君,你要杀我吗”嫁衣的风寄娘跪坐在地上,仰起悲泣的脸,繁复的嫁衣拖曳在地上,似有切切的情意。她美丽的眼眸中满是乞求,喃喃道,“郎君,信我,休要信她?郎君若要杀我,我引颈相待。”
她说罢,拉低衣襟,露出秀长脖颈,像一只引刎的白鹤,满是凄婉哀怨,令人哀怜。
可惜雷刹的心又冷又硬,透着冰渣,既然她引颈待刎,他又何必犹豫。长刀去势如虹,刀锋过处,风寄娘的头颅整个飞了出去,掉落在院中砖道上。
高梳的云髻散落了一地,与身分离的头颅圆睁着眼,凄婉成了狰狞,尖声怒斥道:“鬼子,鬼子,既是鬼子哪能生人的心肠。棺中生,棺中死,竟还肖想脉脉温情,你该死,你该死。”
雷刹连眼角都没有动一下,手中长刀疾舞,脚边无头的尸身断成几截,落在另一边的头颅眼见自己的惨状,尖啸不止。雷刹根本不予理会,学着风寄娘从青灯上取一团青焰,弹向残尸头颅,青焰遇邪物生出熊熊烈火,那头颅裹在火中飞舞惨叫。
风寄娘过来道:“我们不必再与它缠斗。”
雷刹一颌首,转身间却是一切横切风寄娘的腰身,他握刀的手鲜血直流,不知何时,竟又拿鲜血喂了刀。
“为……为……何?”风寄娘苍白着脸,死死地看着雷刹。
“她是假,你也非真。”雷刹道,借着踏步之力,将风寄娘一刀两断。
“鬼子果然冷血无情。”“风寄娘”颓然倒地,睁着双眸咕咕直笑,“然而,你还是心飞悦她?像你这般人,怎得成全?嘿嘿,终有一别,终有一怨,终生憎恶。”
“爱别离,怨憎会,你今除我二苦,却不知我们早已入你心中,生了根芽,伴你此生此世,你挣不得,逃不脱,必日日夜夜受此二苦。”地上的“风寄娘”化作一团将散不散的轻烟忽左忽右飘飘柔荡荡在雷刹身侧,贴在他耳侧悄声私语,“你是鬼子,鬼子自是与要万鬼为伴。良缘?娇妻?稚子?皆与你无缘。嗬嗬,鬼子也妄图世俗烟火色,无缘,无缘啊……”
雷刹充耳不闻,坚定踏出了一步又一步,那些嘈嘈鬼语渐渐微弱,不甘不愿地如烟散去。肩上的青灯跳跃了几下,漂浮下来飞在他跟前,似有引路之意。
“也是,她算是你主,你定能知她去处。”雷刹看着青灯,紧绷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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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寄娘站在农家小院中,篱笆作墙,草屋几间,矮窗旧门,眼前是她生前的家。
百千年了,难道她还未曾放下前尘旧事。风寄娘不禁自嘲,自己的心中究竟还有什么不甘?世间几度兴亡更迭,荒丘又成田地,那些过往实在是已过太久。
农家小院死气沉沉,周遭也是一片惶惶,放眼望去远山田野都是荒草,乱世灾年啊。风寄娘站在窗边,忽听屋中有人声,一个女子愁道:“今日只得一捧米下锅,将将煮些稀粥。”
另一男声叹道:“明日里正说放救济,虽不多,也算有米汤进肚。”
女子哽咽:“也不知能得多少粮。”
男子道:“经一手少一层,到得我们手中能得多少。午后我再进山中看看可有什么野物。”
女子长叹一声。
静默半会,男子问道:“阿囡肚饿,竟也睡得着。”
女子又是一声长叹:“她小儿家只道睡便不觉得饿了。”
男子笑起来,笑后又苦涩道:“娘子放心,你我一家三口,没得饱肚应能捱过,村中老人会看天,道过几日有雨呢。”
“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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