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呢?封九想,就好像他这么多年活得这般费尽心力,到头来似乎还是什么都没有。
情谊深浅,终究还是明哲保身者多,人情冷暖,劲草不敌风摇。
封九环视一圈满堂红纱喜字,感到了莫大的失落。
此处动静如此之大,南翼赶到的时候,正好是封九拦下了寄松散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寄松散人笑道:“刚刚不是还说天塌了师父顶着吗?”
封九手持悲回风,这等时候还颇有闲心地和寄松散人打趣:“呦,不是你自己说的年轻人负责打打杀杀,老年人负责以和为贵吗?”
言罢非常神色嬉笑地推了寄松散人一把:“快走吧,用你在这添乱?”
南翼感受到颜绯身上浅淡的妖气,再看这般剑拔弩张的场面,心下便明白两分此时情况。
安君越见到南翼,悄声解释道:“有魔修混进来,伤了颜绯姑娘,聂尧认定颜绯姑娘是妖族,封九便和他起了冲突。”
妖族又如何,颜绯妖气纯净,凭聂尧的修为不至于看不出来颜绯手上不曾沾过血的事实。南翼想不明白,聂尧作为一族之长,一者修为高深心境足够开阔,二来没听说他和妖族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是看在南华和寄松散人的面子上,也不至于和颜绯这样一个修为平平的妖修过不去,以至于这般大动干戈。
颜绯本体就是一株月昙花,没什么稀奇,一不是什么天地灵物,二也没有和人结过什么仇怨,怎么就能劳动聂氏这般大动干戈?
她思量片刻,尚没摸出个头绪,那边封九已经和聂氏人马交上了手。
“这还是我出了两仪秘境之后第一次拔刀,也算你占了个头彩了。”封九修为总算同心境齐头并进,少了一贯的力不从心之感,难得多了两分狂妄气。悲回风似有千钧,横刀一斩仿佛足以划破虚空。
聂向恒难得对封九这个人多了两分重视,但也同时多了两分轻蔑,心中颇有些矛盾,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纵观天下,再也没有第二个封九能有这般的好运气能搭上南朱雀这么一个强硬的靠山。
封九倒是不怎么在意聂向恒的态度问题,他冲着郑青一抬下巴,语气轻松得就像是交代家中出门游玩的小弟:“走吧,找到落脚处给我消息。”
封九此时说话显然很有底气,而后他手一放,那边悲回风刀灵现身,提刀跟在郑青身旁为他开路。
而封九没了刀也不慌不忙,袍袖一阵,灵力如悬瀑倒卷,引得聂向恒一时之下灵力都有些滞碍。
聂向恒当时就黑了脸,他什么时候被人压过一头,何况封九连刀都不用,简直就是轻慢。
花湘直到现在还有几分恍惚,眼见着封九聂向恒战作一团,难免有些慌神。封九的脾气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眼见着封九这般当众下了聂氏的面子,针锋相对,实在是同他平日作风有些许违和。
花湘略一思量,心下有些不妙的猜测,他小心翼翼打量一眼安君越的神情,悄声问道:“封九这是……要走?”
“很有可能。”安君越叹了口气,颇有些烦心:“真有需要,他会说的,至于别的,这点分寸封九总是有的。”
不过安君越注意到,郑青带着颜绯离开的时候,聂尧下意识错了一步,似是想追,不过是碍于南翼才作罢。
莫非颜绯不是一般的妖族?
但是颜绯入南华山的时候安君越详细查过颜绯的身份,就是一个乡野出身的小丫头,身上妖气也许还有南朱雀相助遮掩,旁的可谓是一清二白。他查不到的东西,聂尧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何况颜绯这样一个算不上起眼的角色,为何魔修会单单刺伤她呢?
安君越可不认为南华是个能随意出入的地方,魔修费了这么大工夫,说句不好听的,郑青都没这个分量能让人这般费心思。
封九虽然少了悲回风,但手上还有一味镜中火。
镜中火是天地灵物,模模糊糊生出些灵智,犹如稚童,认了封九为主之后,在封九手中如臂指使,十分灵火。
镜中火火焰无色,藤蔓一样攀附上了聂向恒的长剑。聂向恒反应极快,半分未曾留恋便松开了剑柄,弃剑后撤。
封九掌下生风,已经飞快掠向聂向恒。
然而聂向恒能身负盛名多年,也不光光是凭着一个聂字。他弃剑负手,脚步腾挪后撤,身前藤蔓乍起,拦住封九。
镜中火俶尔缩回封九掌中,抽长成刃,他双手烈焰成刀,一者赤红,二者遥映天光山色,双刀过处,烈火高涨,草木尽成灰。
烈焰不见锋芒,却如削金断玉的名刃。
而后封九双手一合,双刀合一,刀锋一指,仿佛风静云止。
十二重风起第四重。
沈望愕然:“他竟真的想杀人?”
然而刀刃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封九到底还存有一丝理智,刀落无形,烟尘落定。
聂向恒竟然败了。
封九周身气息平复,甚至腾腾杀气都湮灭无踪。而后他飘然落地,回身面向众人,众目睽睽之下扯下了腰间弟子玉牌,反手抛给了安君越,掷地有声道:“封氏九子朔,今日起,再不是南华弟子。”
安君越闻言一怔,万万没想到封九会说出封氏二字。
封氏,实在是个很久不被人提及的字眼。
修道无岁月,封氏血案不过百年,在场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二,甚至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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