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的枝桠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啪”的一声断裂开来,与那四散的雪花一起,落了池君昊满头。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他稍显迷糊地抬起头,愣愣地望着前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意识到眼下是何种状况。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隔着厚厚的布料传递过来,池君昊嗅着对方身上那稍显清浅的气息,倏地笑了起来。
“我是不是……”他扯了扯嘴角,语调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自嘲,“……又给你添麻烦了?”
本来这个人就不怎么待见他,他还在这种时候闹出了这种事情来,想来对方肯定对他更为厌烦了吧?
收紧了环在季榆脖颈上的双手,池君昊突然就有点想哭。他实在是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在这个人看中了尹苍羽,想要收他为徒的时候,池君昊是真心地为这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人感到高兴的,但当那一线能够让他进入九华山的希望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难以抑制的渴望,就从心底一点点地蔓延了开来,将他整颗心脏都紧紧地包裹。
他并不是想要毁掉尹苍羽拜入名门大派的机会,他只不过是……奢望着这个人,能够将那样的机会,分给他一丁点罢了。
可当他真的听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甚至对露出了欣喜笑容的尹苍羽,生出了几分几分愤恨来。
——这样的自己,让他忍不住感到厌恶与恐惧。
滚烫的液体顺着季榆的颈侧滑落,季榆脚下的步子略微顿了顿,好半晌才出声回答了池君昊的问题:“没有,”他说,“我没有讨厌你。”
哪怕性情中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这个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没有经历过多少风浪的孩子,他不该以那样严苛的标准去要求对方。
而他最不该的,就是将那些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那般毫无掩饰地说出来。
尽管他当时未曾意识到这番举动的不当之处,但如今却察觉到了自己那不经意间的所作所为,对这个孩子,造成了怎样大的伤害。
听到季榆似乎与自己的问题没有丝毫干系的话语,池君昊猛地怔住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先前落在他脖颈间的雪融化了开来,带着些微的凉意,池君昊将脸埋在季榆的背上,良久才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没有人开口说话,山林间再次安静了下来。尹苍羽看着季榆比自己高大许多的身影,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他的师父,果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这么想着,尹苍羽垂下头,压下了胸口那没有来由的莫名感受。
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季榆总算带着另外两人,成功地抵达了山门。当值的守卫见到三人显然十分意外,没有料到他们会挑在这样的日子回来。
“我这就去找刘大夫!”看出了季榆背上的人那不妙的状况,其中一人丢下了这句话,就赶忙去医膳堂请人去了,动作迅速得连季榆都没能反应过来。
朝着留下的另一人道了声谢,季榆便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听说你给我找了个徒弟?”才刚到屋内将池君昊给放下,季榆就听到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侧过头看着某个一点儿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大跨步走进房间里的人,季榆的眉梢轻轻一挑,面上少有地露出了些许无奈的神色。
他和罗蔚衡的辈分虽不相同,但两人却是同时拜入九华山门下的,关系比起其他的有些师兄弟,还要更加亲近许多。
“是哪个?”视线在屋里除季榆之外的另外两人身上扫过,罗蔚衡的神色间带着些许打量与探究。
尽管听说过程有些许波折,但既然能够让季榆点头收入门下,这两个人,定然都有过人之处。
别的不敢说,但他的这个小师侄看人的眼光,确实从来不会出岔子的。
感受到罗蔚衡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池君昊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那个看起来比季榆的年纪要大上些许的男人。
从方才季榆和这个人之间那熟稔的态度来看,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定然十分要好——原来那个人先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并不是处于对他的厌恶啊……池君昊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九华山掌门十多年来唯一的亲传弟子,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成了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极有可能是下一任九华山的掌门——能够拜在这样的人的门下,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本该是值得感到万分荣幸的事情,但或许是脑子被烧得迷糊的缘故,池君昊此时却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那种难以形容的憋闷感,让他喘不过气来。
垂下头盯着池君昊看了好一阵子,季榆才收回视线,转过头对上了罗蔚衡的视线。
“我改主意了。”他说,一字一顿,吐字清晰,无法产生任何歧义。
“什么?”被季榆这预料之外的回答给弄得愣了一下,罗蔚衡有点没反应过来,“改变什么主意?”话才一出口,他就明白了过来,“你是说徒弟的事情?”
罗蔚衡不是个蠢笨的人,看一看池君昊的样子,再联系一下之前听到的一些流言,就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顿时,他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头疼的神色。
不是他说,他的这个师侄,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不知道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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