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民一开始看他独自搬了张凳子坐在一帮大男孩队伍的末端,也有点为他担心。
他趁其他人捉对练习的时候,把韦景煊叫到面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韦景煊。”
“多大了?”
“十岁。”
“干吗要学武?”
“爹爹让学,只好学。”
秦逸民忽略了小孩脸上一闪而过的惫懒神情,问过他没有基础,便打了一套入门的少林长拳,旨在引起他的兴趣。
韦景煊也像其他初次学武的同龄男孩一样,兴致盎然地看秦逸民打完,以为要他依样画葫芦,便也装模作样地从头到尾打了一遍。虽然没有一招到位,有的动作他身体做不出,就拿手指在空中比划个样子,但一套拳法,竟全部记了下来。
秦逸民顿时对这孩子大感兴趣,亲自纠正了他几个动作,又兴致勃勃地布置了回家作业。
孩子非但聪慧,而且努力,一板一眼地在学堂练完,又向秦逸民求教了几个问题,保证回家勤学苦练。
秦逸民虽说主要是为了报恩才来当教头,但学武之人,看到美质良才,就好比古董商看到前朝古墓葬品,心中难免雀跃。犹其在这个枪炮横行的年代,武术已逐渐沦落为老人小孩强身健体的玩意儿,这时候,让他发现一个真正有资质、肯努力的弟子,是件多么可喜可贺的事情!
次日,秦逸民迈向讲武堂的脚步也比平常轻捷几分。
可惜这天,韦景煊没来上课。
秦逸民问韦景固和韦景广,哥儿俩茫然不知。
第三日,韦景煊依旧没有出现。韦景固替他带来张请假条,原来他弟弟发烧了。
一直到四天后,韦景煊才回到学堂。他发烧过后,精神有些委顿,但唇红齿白,似无大碍。
告了几天假,头一天学到的自然全忘了。秦逸民耐下性子,从头到尾又教了一遍少林长拳。韦景煊照旧一学就会,一点即通。
秦逸民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又多教了他几招,然后才放他走。
次日,身体虚弱的韦景煊再次没能来上课。
同样的事情,反复发生几次,即便秦逸民不是什么心细如发的人士,也看清了其中把戏。
秦逸民痛心地发现,这个被他大为看好、已预定等他大几岁就收入洪门的小弟子,竟是个天字第一号惫懒人物。什么勤奋好学,什么刻苦用功,全是装出来骗他的。这人宁肯在家陪小丫头们玩耍,也不肯练习他布置的作业。一个月了,他看一遍便记住的少林长拳,竟仍没有一个动作做到位。
这日,韦景煊在“腹泻”几日后重新来到学堂。他迟到了快半节课,进来时,大伙儿已经打开了。
秦逸民几次从他面前经过,都对他视而不见。
韦景煊老老实实地在边上站了快十分钟,觉得有些困了,便低下头,靠流海遮挡着,闭眼假寐。
“韦景煊!”忽然有人叫他名字,他一惊,清醒了,抬头就看到秦逸民灼灼逼人的目光。
“秦师父。”韦景煊乖乖叫他。
“你舍得来了?”
韦景煊心知不妙,但依旧没事人似地说:“我昨天就想来了,我妈和我姨不肯,说我动不动上茅房,会给师父和诸位师兄添麻烦。唉,今年流年不利,病灾不断,师父教的长拳到现在还没练好,真是对不住。”
什么话都让他说了,秦逸民只能“嘿嘿”冷笑两声。
过了会儿,秦逸民才说:“你前两天真的只能躺在床上?不对吧。”他看了眼韦景广,“我怎么听人说,你和小丫头们扑了一下午的蝴蝶呢?”
韦景煊依旧镇静,他说:“谁告诉你的呀住的地方和我们隔开一条马路,他多半是偷偷跑我们院子里玩,把我姐姐当成是我。我都脱力了,哪还能下床玩?玩也不和女孩子们玩。”
几个男孩偷笑出声,韦景广瞪了弟弟一眼。
秦逸民完全说不过他,只好罚他去一边练习扎弓步。他恨铁不成钢,命令时的语气比平时严厉许多。
韦景煊扎了两分钟弓步,便放弃了。
秦逸民一直默默盯着他,见状便问:“怎么了?我没说好,不准起来!”
韦景煊晃了晃身子,虚弱地说:“秦师父,我没力气了,看来还没恢复,我们明天再练吧?”
秦逸民冷笑一声,让他去搬张长凳过来。
韦景煊听话地搬了来。他做作过头,一段十几步的路,他放下凳子歇了两回。凳子摆到秦逸民面前,他讨好地说:“秦师父坐。”
秦逸民摇头:“我不坐。”
韦景煊自己坐下了。
秦逸民大声喝说:“谁让你坐的!”
韦景煊吓得从凳子上跳起。
旁边练习近身搏击的人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看向这边。
秦逸民颜若判官,命令韦景煊:“把裤子脱了,趴到凳子上去!”
韦景煊小脸立马涨得通红,他说:“我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知道,趴上去!”
“我再去扎弓步好了。”
“趴上去!”
韦景煊可怜兮兮地看向两个哥哥。韦景固说:“秦师父,我弟弟人小不懂事,你给他一次机会吧。”韦景广也觉得秦逸民当着外人打他弟弟屁股太不给面子,心里后悔为了讨好老师给他报讯,他也说:“是啊,饶他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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