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我不恨自己?如果知道后来的那一切,我宁可罗憩树不要我了,换他一条命在。我宁可他只是缺胳膊断腿,至少可以存活下来。我宁可他生我的气不理我,也要阻止他回苏州来发展……
“可是,我们终究赢不过命。
“现在,连他死后的一点点安宁都放不过的,不是我,而是你!”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有多深的仇恨,会沉重若斯?
温芬的脸色先是一变,随即愤怒,直至最后,无比阴沉地:“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骂我!”
朝颜不答。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对不起,是这世上最无力的三个字。
可是,罗憩树,对不起。你曾经至亲的两个人,在你走后,仍然无法和平共处。对不起。
她转身:“再见。”纷纷扬扬的雨,直至现在,她才觉出头上、身上、脸上的寒意。
从此,真的,不必再见。
她缓缓踏下台阶,刚走了两步,突然后面一个重重的力量袭来:“夏朝颜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骂我!好!我让你带着别人的孽种来我儿子墓前耀武扬威!”
下意识要躲避,可是事发突然,她躲避不开,电光火石之间,她第一反应就是护住自己的肚子。几乎是瞬间,她紧紧捂着肚子,顺着台阶便慢慢滚了下去。
她最后的模糊意识,是看到一张煞白的脸:“朝颜,朝颜,朝颜——”
等到朝颜醒来的时候,她一睁眼,是雪白的天花板,她心里无边无际的痛,几乎是瞬间,久违的泪便顺着面庞潮水般涌将出来。片刻之后,那方枕巾的一角便湿漉漉的。
她的手搭在身畔,缠着厚厚的绷带,微微颤抖,可是,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许闻芹坐在她面前,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辛酸:“朝颜。”
朝颜闭着眼睛,泪水接连不断地涌动出来,一滴又一滴,一滴又一滴。
她就这样无声悲泣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一道人影遮了过来,一个声音,淡淡地响起:“夏朝颜,你是一定要把宝宝给哭没了才甘心是不是?”
朝颜慢慢睁开眼,看着面前那个下巴上冒出浅浅青茬的人,她的声音哑哑地:“你骗我。”那么高的台阶滚下来,孩子……
她的泪,又一滴一滴涌将出来。
她面前的那个人,是多么紧张,多么期盼,多么想要这个孩子。
可是……
齐唯杉坐了下来。他的样子很疲惫,他的声音同样沙哑:“夏朝颜,我坦白告诉你,医生说,希望渺茫,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等待奇迹的出现。
如果不是她拼死护住,可能结局早就注定。
而现在,尽管希望渺茫,但还是可以听得到微弱的胎音。
他的目光,渐渐下移到她那两只缠满绷带的手。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她,加急完成手里的一切工作赶到香港去找她。没想到一眼看到的,竟是从十数级石阶滚落下来的她,和因为死死护住肚子而被碎石砾扎得鲜血直流的双手。
即便是齐述被捕那天,他也只是平静接受,可是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浑身的血液突突直往头上涌。
朝颜,他的妻子。
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握住她的手:“夏朝颜,如果对我抱愧,那么,请你拿出以前的那种不管不顾,帮我把宝宝的命给拉回来。”
整整半个月,朝颜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她那双依旧缠着绷带的手,自始至终护住自己的小腹。
她其实胃口很不好,可是,从早到晚,她一直在不停地吃,直到自己吃不下任何东西。医生说过的所有话,事无巨细,她一直虔诚地听着,牢牢地记着。
许闻芹一直在陪着她,喂她喝保胎的中药,给她炖安神的鸽子蛋,逼她喝草鸡汤,以及所有能想得到的偏方良药。她原本是想怪女儿的,可是,看看朝颜现在的样子,她心里实在酸楚,话到嘴边,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整整半个月,齐唯杉都消失不见。
撂下那句话的当天,他就从香港飞了回去。除了每天的电话,再没出现过。
许闻芹心里当然抱怨,可是,同样的话到嘴边,反而什么都说不出来。
朝颜只要一动,就会微微出血,所以她只能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就连翻身都不敢。医生说,胎儿的状况,始终不太稳定。但是,朝颜的脸上,除了第一天的悲恸,一直平静无波。
宝宝,妈妈在,你就一定要在。如果你听得到妈妈在跟你说话,你就要加倍用力地活下来。
宝宝,妈妈多么希望能看到你,看到你的小脸,摸着你软软的头发,微笑着看你乱挥乱舞的小胳膊小腿。
爸爸妈妈都那么爱你。
还有,她的心慢慢跌落,宝宝,对不起。
你爸爸……在生我的气。
一晃二十来天过去了。齐唯杉依旧只是每天打通电话过来,却不见人影,通常电话都是许闻芹代接。可是这一天,许闻芹外出购物去了,床头的电话又响了,朝颜犹豫了一下,有些费力地伸手:“喂。”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片刻之后,齐唯杉平淡地:“这两天好点了没有?”朝颜紧握着听筒:“……”那边听不到回应,只是屏息片刻,复又开口:“你好点没有?”
朝颜垂眸,半晌之后:“你怎么知道是我?”
齐唯杉没吭声,不过可想而知,朝颜知道电话那头的他眉头一定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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