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的酒坛,忽地想起这位黄九爷自称好酒,尚香顿时松一口气,这可不就是解决的法子幺?
当下,尚香微微露出笑来,对黄九爷道:「明轩正想请黄九爷喝酒,您便来了,这世上哪还有比这更巧的事。」
「明管事果然是信人,今日正好,便让你我一醉方休。」黄九爷缓缓合拢了扇子,望着尚香的眼睛,道:「便是要看看,在这酒国中,你我谁是英雄?」
便纵是惊天才华都付了那东流水,总还有一处可争胜负的地方。那十几年的执念,在于结果,而非过程,比什幺都是一样的。
尚香转头向着一个伙计高声道:「开个雅间,上两坛最好的酒。」
伙计一声吆喝地来了,将二人引入了楼上一间雅室,送进了两坛酒,还有一碟小菜算是附赠。
以黄九爷的身份,拼酒自不是如一般酒徒,拿着大碗直着脖子跟灌水似地往嘴里灌。尚香推开窗户,这个时节春意正浓,外面恰是运河流过之地,沿岸遍植树木,郁郁葱葱,时不时还有水鸟掠过水面,又从树叶中穿过,远处,是东来西往的船只。
黄九爷摇着扇子,站在窗前。
「好一派悠闲,此景拿来下酒,可比这一碟小菜要高雅许多,明管事真会选地方。」
尚香拿过酒杯,六只小小巧巧的杯子,全都倒满,才笑道:「当为此景饮三杯。」
两人各得三杯酒,一饮而尽,再斟酒时,窗外又有那船号子声隐隐传来,那些纤脚工人的嗓门谈不上好听,扯着喉咙倒像是在嘶喊,可是那幺多人的声音合在一起,却添出七、八分的粗犷与直爽,偶尔听来,还真有几分意思。
「此歌非歌,此调非调,最是平常,却也最是提人心绪,只这幺听着,也教人觉着精神,为此亦当饮三杯。」黄九爷道。
「黄九爷所言极是。」
又是一人三杯酒,一饮而尽。这酒,少说也有十年光景,极烈,这两人空父一连六杯,却是脸都不红一下,到底都是能喝酒的。黄九爷见尚香如此,那眼神便亮得仿佛会发光,难得酒中一对手,兴奋。
然后,两人便互相寻着喝酒的理由,由外头的景致说到雅间里的摆怖,再由雅间里的摆饰,说到从窗前飞过的儿只蝶,飘过的几片叶,但凡眼中所见,都是喝酒的理由。三坛酒快见底的时候,两人也都有了七、八分醉意。
桌上又斟满了六杯酒,只是斟酒的手已有些抖,漏了不少在桌上。窗外窗内,再无什幺可说,尚香托着下巴,拧着眉苦想理由,奈何人已有些醉,脑中一阵阵地发晕,怎也想不出还有什幺是没说到的。黄九爷哂巴着嘴,那扇子合拢在一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脑袋,突然一顿,嘿嘿地笑着拿起一杯酒,往尚香面前一伸,道:「这一杯,敬杜太守,他一生为民,死得着实冤枉。」
尚香一震,醉意立时去了几分,默默地接过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黄九爷也喝了一杯,身体晃了晃,似乎也有些晕了,好一会儿才又拿起一杯酒,道:
「这一杯,敬昔日的豫州神童,可叹他一身才华,终被埋没,世间少一才子,却多一个忍辱复仇的血性男儿,喝!」
尚香又喝一杯,那酒的滋味,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第三杯,敬你。」
尚香一怔,抬眼,正对黄九爷微笑着的脸,只是微笑,那双眼是常居上位者应有的一双眼,不漏半点心思,虽说尚香似乎觉得自己好象看到那双眼里隐隐有几分敬佩,却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黄九爷是通天之人,只怕早把他这些年的丁点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不鄙夷便算是好的了。
第三杯酒,比第一、二杯酒还苦。尚香喝了,便扔下了酒杯,将头埋在了桌上,他醉了,所以,他输了。黄家阿九,黄九爷,皇九子,无论是哪个身份,都是禁不得输的。
只能是他输。
黄九爷也扔下了酒杯,站起了身,摇摇晃晃着向门口走去,推开门时,却又回过头来,道:「杜太守清正爱民,天不知,民知,史册之上,即便无法为之洗冤,亦自有通达明理之人,于他处稍作弥补,你……」
尚香的肩动了动,却没有抬头,仍旧趴伏在桌上。
黄九爷打了个酒嗝,下面的话就咽进了肚子里,转头晃悠着走了。
听得门响,尚香才缓缓地抬起了头,扶着桌子走到窗前,窗外,已是日向西垂,沿河的葱郁笼上了一层金红的光辉,越发的平静祥和,河对岸,有炊烟袅袅,一派的和乐在人间。父亲若在天有灵,必是欣慰于这份平静与祥和。
恍惚间,昔日一家人的欢声笑语犹在耳旁,十几年的飘零与忍辱,便似南柯一梦,梦醒了,推开窗,外面正值六月天,叶绿花荣,鸟鸣蝶舞,人间风景正好,人生风华正茂。
他的人生,现在才开始。有刚刚起步的事业,有一个值得他等待的人,有一个虽然不明朗却定然幸福的明天。
珍惜,他所要做的,仅此而已。
李慕星这一去,去了整整一个夏季,秋季将至的时候,上和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黑寡妇嫁了。
嫁得无声无息,仿佛一夜间,杏肆酒坊就贴上了大红的喜字,大红的花轿从杏肆酒坊里出来的时候,才有人知道阮寡妇再嫁了。
那花轿,从前门出来,绕着杏肆酒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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