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姐姐拍拍团子的头,显得十分满意。“小迁去拿书来,我讲故事给你听。”
房蔚又多留了四十分钟。在厨房不太明亮的电灯下,他看到那个姐姐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厚书,直觉那不是哄弟弟入睡的少儿读物。
姐姐绘声绘色地向五岁大的团子弟弟描述一个少年娶了七个老婆还会赌博,小孩坐在板凳上听得东倒西歪,快睡着了。
房蔚起身凑过去一看,是《鹿鼎记》。他问道:“你弟弟听得懂吗?”
女孩诧异地瞧了他一眼。“不需要他懂。”
房蔚明白了,原来她是需要一个听众,催眠也好陪聊也好,只要她觉得自在。他想了想又问:“你刚才说的,‘原来书上没有骗你’,不会是指这本书吧?”
“就是这本书。”她很熟练地翻到陈近南被人撒石灰的部分,直接看着他说,“陈近南叫韦小宝用菜油帮他洗眼睛,我刚开始看的时候觉得很好奇,今天就拿你试一试,没想到书上说的是真的。”
她果然是在拿他当实验品。
房蔚离开前,女孩说他长得高,叫他把她所有的武侠小说放在柜头上,不要让她奶奶发现。他看到这个女孩从头到尾不怕他,一直指挥着他,念在她帮过他一次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放射雕时那个女孩嚷了起来:“你给我折个记号啊,在包惜弱救完颜洪烈那一页!”
房蔚低头翻了翻,找到相关内容,随手从柴堆里捡起一片草叶,给她做了标记。他替她放好书,她还站在身后说道:“完颜洪烈是个坏人,他恩将仇报。你可别学他呀,回过头来找我,害我被奶奶骂。”
房蔚转身直接朝门口走去。“你这小孩真是麻烦。”
房蔚很快就忘了在冬泉街这家民宅发生的事。在他混黑白两道的时间里,能给他恩惠、帮他一把的人并不多,他每天忙于赚钱和算计,哪有心思去记住最初的东西。
五年之后,他已经有所成。芷姐带着他去找房志远,得到了老房家的认可。
在这五年里,他见过不少女孩,有过不少女朋友,他都忘记了她们的名字和长相,和年少时的薄情寡义差不多。他最初的那个女朋友王潼媛后来也找过他,他嫌弃她被人摸过,照样一口气回绝了。
只不过王潼媛是个骄傲的女孩,又因为长得特别漂亮,看不惯房蔚对她拒之千里的样子,直接冲到了他家里闹。
芷姐刚好在清查他的房间,顺便把他的过去史了解了一遍。
房蔚那时二十三,才漂白了身份,办了家公司,人脉方面还少不了芷姐的帮衬。他不大在乎自己的私生活爆了光,却忌惮芷姐的狂怒式散弹。
芷姐站在客厅里骂了整整两个小时,他将一份报纸翻过来复过去看了三遍。最后互惠互利的母子两人达成一致协议:房蔚可以谈女朋友,不过必须有芷姐来把关。
随后三年,房蔚才没了以前那么纨绔的脾气,直接被芷姐约束了各方面,名声、出身、私生活……她给他塑造出了一个光明的形象,恨不得直接给他委派一个老婆。
房蔚的绯闻传了不少,实质性的女人只有王潼媛一个。不是他不想发展,只是因为芷姐盯得太紧了,每次都被她掐在暧昧阶段,来不及和女孩更进一步。
2008年年初颁发武市杰出贡献奖,房蔚等芷姐走上台发表感言时,离开嘉宾席走向休息室,推开门,看到有个穿便装的女孩正在收拾茶水。
“你先出去吧,这里等会再弄。”他摸出一根烟点燃,坐在沙发里打发时间。
大伯刚打过电话,告诉他芷姐这边的家族病,通知他也去检查一下。才听到这个消息,他心里难免烦躁。一想到会台上风光无限的芷姐最后也只能是个瞎子,他还紧跟着也会这样,心底的一口闷气怎么也出不了。
女孩却没有走开,他抬头问:“你耳朵呢?”
今晚到场的不是工作人员就是嘉宾,他的西服胸口有礼花,正好可以用来表明身份,免去了不必要的盘问。女孩看到了,只挑挑眉说:“我在找东西。”继续弯腰揭着纸杯底。
他衔着烟打量了下女孩。脸蛋白皙,姿容一般,似乎不是外面化着精致妆容的礼仪小姐,也就随她去了。女孩拿起休息室内所有纸杯,从其中一个底部揭下了一枚贴画,仔细擦了擦放进口袋里,又摸出一把小刀。
“你干什么?”房蔚马上问道。
那女孩又给他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将那个纸杯底部切了下来,说道:“火花晕开了,我把印了水渍的图拿回去,看能不能还原。”
房蔚看着图案有点眼熟,摸出自己的火柴匣看了看,可不就是他从芷姐车里随手摸来的小东西吗?那个女孩也看到了,眼睛突然一亮,朝他慢慢走过来。“您手里的这个……能送给我吗?”
房蔚看到她那个样子,觉得好笑,有心要逗逗她。“听说这个是58年北京火柴厂出的套花,算古董了——”
她紧紧盯着他的手,马上接口说:“我买。”
房蔚笑道:“你买不起。”
她的目光随着他玩弄火柴匣的手指忽上忽下,看样子紧张得不行。“只要您开的价合理,我一定能买得起。”
他将火柴匣抛向空中转了个圈,再抓住手里。那个女孩突然快要扑上来了,急着说:“我说您别损了画面呀,真是个地鳖,哎,您赶紧放手。”
房蔚笑出声来,心情无端地变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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