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仿佛是在嘲笑著他的卑微一样,苦闷的感觉甚至一路蔓延到了指尖。
那个瞬间,苏宁川是真的没有忍住,一滴滴湿润的泪珠忽然就那麽滚落到了手背上。
本来一切都已经那麽糟糕凄惨,却完全无法克制住软弱的表现。那麽可悲,可悲到甚至都会忍不住恨起自己来。
唐岳没有说话,却忽然拉开前车门走了出来。
苏宁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身旁的车门再次被重重拉开。
高大笔挺的男人微微躬下身,英俊的脸上看不出是什麽表情,伸出手来缓慢地扶住苏宁川有些颤抖的身体,然後一颗一颗地细致地系上了那雪白衬衫上的扣子。
苏宁川的嘴唇微微发抖,他转过头去,却依旧觉得整颗心都在因为那忽然逼近的深沈气息而在痛苦地悸动著。
“好了。”
唐岳系完之後低低地开口,他伸出手把少年的身体拉了出来。
黯淡暧昧的夜色中,苏宁川根本看不清站在车门旁的他的表情,也不敢去仔细看清楚。
“回去吧。”
唐岳微微半靠在车门上,终於沈声吐出了三个字。
苏宁川茫然地站在原地,微微开启的嘴唇,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唐岳看著面前的白净少年,黑漆漆的瞳仁里带著湿润的空洞和无助,他几乎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不再多说任何别的只言片语。
下一瞬间,他就这麽看著面前的少年猛地转过头往黑黝黝的楼道处快步走去,那纤细的背影就像是只落荒而逃的小鹿一样。
有那麽一秒锺,即使是唐岳,都觉得寂静的夜有些微微的寒冷起来。
他从车里拿出之前扔在车座上的银灰色西装挽在臂弯处,又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终於回过神来坐回驾驶位,发动了引擎。
而苏宁川一迈进楼道里,就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支撑自己。
靠著墙壁滑倒著坐下,那瞬间,仿佛能听到从自己胸口深处传来的、一声声痛苦的撕裂声。
那麽疼、那麽痛。
就像是珠贝的故事一样。
静静躺在海底的珠贝,安宁地合拢等待了那麽久那麽久,忍受著血肉与沙粒的磨砺,其实就只是为了最後张开壁垒而展现出那份耀眼的光华。
那声喜欢。
是苏宁川胆怯柔软的一辈子里,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也是送给唐岳的。
就只是那一个瞬间,他就像是终於酝酿出珍珠的珠贝。可鼓起全身勇气释放出来的光芒,却没有被丝毫的珍视。
於是只能就这样,静静地、沈默地,跌回了深深的浑浊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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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鹿 55
10
那个晚上之後,唐岳没有再联系过苏宁川。
大概是因为之前残酷的冷遇的缘故,苏宁川倒是并不觉得这样惨淡的结局有什麽意外。
即使千百遍地告诉自己,其实也没有什麽大不了。可是却还是忍不住在一天里看上无数次的视讯屏幕,然後再黯然地关掉。他开始变得孤僻,不想出门、不想接触别人,以有事为缘故躲在家里一天、两天、三天直到一个星期之後,终於接到经纪人金先生的视讯。
很显然这样一直拖著不去公司有著非常不好的影响,金先生是何其精明的人物,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似乎就已经摸清了什麽情况,随即就语气异常严峻地下了最後的通牒。
苏母也非常担心苏宁川的状况。可是任她怎麽询问,苏宁川也只是摇头,不肯吐露半个字。最终也只能作罢。
但苏母心里有事,再加上身体一向不好,那几天心脏的老毛病又有些窜了起来。虽然苏母没有说什麽,但是苏宁川一向都很在意母亲的身体,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也更加意识到无论心情上如何,ix的工作却不能就这麽白白丢掉。
所以即使是感觉再苦闷,接到金先生视讯的第二天,苏宁川还是把自己好好整理了一下,准时赶往ix。
熟悉的摩天大厦依旧如平时一般光鲜洁净,可是不知怎的,再次走进去时忽然有种虚浮在空中的感觉。跟十八岁生日之前,无形之中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远的一段时光。
在电梯中意外地遇到了衣著考究的金先生,苏宁川急忙微微行了一礼,轻声说:“金先生,早。”
前段时间一直非常和蔼地金先生今天似乎心情却并不是很好,他眼神有些冰冷地从上至下扫了一眼苏宁川,冷冷哼了一声说:“你终於渡假回来了?”
苏宁川一愣,但也知道是自己不对,就只是低头说:“抱、抱歉……之前我有些私人的事情要处理,让公司这边担心了。真的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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