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衣衫,已经一无所有。所有的船,悉数被巨人掀翻在海里。死里逃生的喜悦转眼就消失了,大家绝望地看着一只一只沉下去的海船,谁都知道,这一刻的生,其实离死很近。在这一望无际的海上,没有粮食,没有水,这一刻的幸存,不过是将死亡拖延了几日而已。
可怕的绝望让众人陷入了死寂。
容昇和元昭游了回来,元昭的腋下夹着昶帝,容昇托着他的腿。向钧筋疲力竭地爬上岸,趴在地上面色灰白。而昶帝,看上去像是死了。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发髻四散,面色青白。
元昭用掌心压他的胸膛,所有的人都盯着昶帝的脸。神色莫辨。
我不禁想,除了元昭容昇,有几个人,是真心地想要他活下来?
若是一个人活着,可所有的人都希望他死了,这样的活着,可还有意义?
昶帝忽然动了一下,头一歪,吐出一大滩的水。接着,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然后剧烈的咳嗽,我竟然有些微微的失望,他还活着。
向钧惊喜万分:“陛下,陛下您终于醒了。”
昶帝慢慢睁开眼,看了看身边半跪半蹲的元昭。
“派人,打捞明慧的水晶棺。”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昶帝这是海水进了脑壳吗?
向钧一脸苦色,“陛下,水晶棺此刻已经沉入了海底,无法打捞。”
玄羽也道:“陛下,向左使说的是。这海水深不可测,我们又没有任何工具,如何打捞?”
昶帝瞪着眼睛看着天空,沉默无语。
我一直怀疑昶帝对明慧的感情,但此时此刻,我终于放下疑心。他的确是个暴君,对全天下的人都那么无情无义,独独对明慧的情意,却如此之深。
过了片刻,他站起身来,将头发盘了个发髻,又恢复了以往威严倨傲的模样。
“容昇,那些巨人是什么人?”
容昇道:“他们就是书中所说的龙伯人。根古书记载,归墟原本有五座神山,岱舆、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最初,神山在海上漂来漂去,天帝便派了十五只神鳌下来,每队五只,轮番用头去撑住神山,不让它们漂走。龙伯人钓走了六只神鳌,于是,岱舆和员峤便随着海潮漂走了,现在只余三座神山,方壶、瀛洲和蓬莱。所以才有十洲三岛之说。”
昶帝默默听着,良久才嗯了一声。
“大家下水去捞东西,能捞到多少是多少。”
海面上飘起了一些包裹,众人来回往返了数回,打捞起了一些东西,可惜都是些衣物。所有人的脸色都随着西落的斜阳渐渐沉了下来。
眉妩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痴痴的看着元昭,眼中仿佛有万语千言。
我知道她此刻所想,以她至情至性的脾性,她会觉得能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并没有什么遗憾。可是我呢?我为什么心里那么的纠结酸楚?
我默然看向容昇。
他面朝大海,拿起了洞箫。碧绿色的箫管,衬着他清雅俊美的容颜,犹如一副画卷。
那支熟悉的曲子归去来在薄暮的海上飘了起来。
玄羽叹了口气:“此刻,容大人还有心情吹洞箫,倒真像世外仙人,不食人间烟火了。”
容昇放下洞箫,淡淡一笑,转头对昶帝道:“陛下,一会儿鲛人若是出现,请陛下跪下恳求鲛人一件事。”
昶帝一愣:“什么意思?”
“陛下还记得寐生么?”
“自然记得。”
容昇点了点头,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极其稀奇古怪的话语,依依呀呀,语调婉转。
昶帝问道:“这是什么?”
“寐生懂得鸟兽之语,也听得懂鲛人的语言,臣曾学了几句,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请鲛人打捞一只船的意思。”
昶帝腾地一声坐了起来,面露狂喜之色。
“真的么?”
容昇点了点头。
所有的人都激动起来。
“再告诉鲛人,让他们捞些吃的上来。”
“对对,多捞些东西上来,穿的用的吃的喝的都捞上来。”
容昇微微叹了气:“陛下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愿,鲛人还能记得二十年前的那份情意,也但愿鲛人不记仇。”
“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与臣的一位故交相貌相像,而臣的那位故交,恰好曾救过鲛人的首领。那鲛人念旧,曾靠近龙舟看望故人,却被陛下捕捉到船上,险些杀掉。所以,臣担心,此次那些鲛人未必肯帮助陛下。”
昶帝一听,面露尴尬,良久才哼道:“不论如何总要试一试,难道大家在岛上等死不成?”
我看见地上散落着一些零星的珍珠,便开了句玩笑,“陛下若是饿了,不妨吃些珍珠,还有美白功效。”
昶帝一听,脸色更难看了。有句话我憋着没说,若不是您老人家起了贪念,又刚愎自负自不量力,哪有这样的一场劫难?
夜色渐渐浓了起来。海面上突然亮起了光,一开始我以为是流星,随着那光点越来越多,有一个黑色的影子飘了过来。
容昇站起了身。
那黑影停在海面上,一袭黑衣纹丝不动,像是风永远都吹不到他的身上。看着他手里的黑幡,我恍然想起,他就是鬼差焦离。瞬间,我后背升起一股凉气。
他看着容昇,依旧是一句冷漠无情的问候:“好久不见。”
容昇低叹:“见到你,只有一件事,所以,不见你,最好。”
焦离不言不语,迎着海面,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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