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荆轲一边面上应着姬丹,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找樊於期私底下谈谈,希望那人最好能够深明大义点儿。
翌日,想到就做的荆某人很快就来到了樊於期居住的地方表明了来意。
“秦国对待将军可以说是太残酷了,父母、家族都被杀尽,将军本人也被迫流落异乡。如今听说用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来购买将军您的首级,您……打算怎么办呢?”荆轲话说一半,不算十分清楚,但他相信对方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樊於期并不仅是个只会打仗、头脑简单的大粗人,他能做到将军一职上就足以说明他的智谋也绝对不差。如果说一开始他对此人的来意还不清楚的,现在却是明白了大半。
他待秦国如何,秦国又待他如何?!不公啊,这世道!他为秦国奉献了这大半生,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个妻离子流落异乡的悲惨结局,他不满、不忿,可他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这多少个日日夜夜里他都是带着被自己报效的国家抛弃、追杀的痛苦、愤恨与伤痛独自一人熬过,无人提及时尚能自欺欺人,尚能任那伤口流血化脓,可如今被人突然触及,他竟有一种仰望苍天、叹息流泪之感。
“荆公子说的正是我内心的痛处,可是尽管我每每想到这些就痛入骨髓,却依旧想不出办法来啊。”是啊,他痛苦,痛苦的无法形容,可也痛苦的无可奈何,没有办法。
荆轲见樊於期有所松动,心里一喜,却面色不变,上前一步道:“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解除燕国的祸患,洗雪将军的仇恨,不知将军可否愿意一听?”
“怎么讲?”樊於期此时完全被对方挑起了内心的愤恨伤痛之情,即使对方有诈,他也顾不得了。
荆轲一错不错地看着樊於期闪过一丝希望的黑眸,端正姿势拜伏道:“望得到将军的首级献给秦王。”
“什么?!”饶是复仇心切,怒火攻心,这个时候樊於期还是被对方的话给吓到了。
“若能得到将军的首级献给秦王,秦王一定会高兴地召见我,届时我左手抓住他的衣袖,右手用匕首直刺他的胸膛,那么将军的仇恨可以洗雪,而燕国被欺凌的耻辱也可以涤除了,将军是否有这个心意呢?”
“这……”樊於期犹疑。
“还望将军不要忘了太子殿下的恩情啊。”见对方犹豫,荆轲内心有些轻嘲,不过还是加了把劲,添上了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樊於期莞尔,伸手将对方搀扶了起来,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爽朗笑容:“荆公子不必激我,若於期一死便能成就太子与公子的大业,那死又何妨?!”
言罢竟不待荆轲再说,潇洒自刎,从始至终,坦坦荡荡,无愧天地!
这一刻,荆轲为自己之前的轻视而感到了一丝内疚,其实樊於期一直都是个有血性的男儿啊,是他眼拙了……
而另一边,燕国宫内,太子寝殿,姬丹一手支着下颚,一手翻阅着案上竹简,对前来汇报的暗卫淡淡问了一句:“樊於期死了?”
暗卫一时惊诧,却很快点了点头,非常识时务地没有多问。
“荆轲还算有用。”姬丹合上了竹简,看似天真烂漫、阳光无比的少年面容此刻却面无表情,没有那份伪装的笑容下显得冷血无情,竟与嬴政有一丝丝相像。
自从渐渐失去阿筝开始,他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纯良柔善、人人可欺的姬丹了,他在所有人面前所表现出的胆怯无能、优柔寡断都是假象,一种伪装而已,骗过了他的老师,骗过了田光,也骗过了这个被他“寄予厚望”的荆轲。
可以说,田光的死、樊於期的牺牲他都不在乎,反正这些人都是自己达成目标的棋子不是吗?不过呐,该有的戏还是要做足,起码要让天下人,更要让嬴政安c-h-a在他身边的人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姬丹,那个懦弱无为、构不成威胁的小小燕国太子,不然的话,他怎么能夺回属于他的阿筝呢?
“摆驾樊府。”现在该他上场了。
荆轲全程一言不发地看着姬丹在听闻消息后赶了过来,趴伏在樊於期的尸体上悲哀痛哭,不由内心感叹:虽然这太子姬丹胆小懦弱,难成大事,但不得不说心地却是善良得很,若生于盛世会比现在好很多。只可惜今逢乱世,只有心狠意坚之人才能成为最终的王啊。这一刻,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还要不要再帮姬丹。
一直留意着荆轲神态的姬丹自然也发现了他短暂的犹豫与动摇,知道自己戏不能演的太过,他便踉跄着站了起来,看着樊於期的尸体,话却是对着荆轲说的:“既然事已至此,再来懊悔痛苦实是无用,方才是我太过……哎,也罢,我们绝对不能辜负樊将军的一番心意。荆卿,我已备好了天下最锋利的匕首,愿与卿详谈。”
荆轲有些诧异对方竟然这么快平复了下来,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姬丹那颗抗秦之心还是坚定的,并为此做出了一定的努力,那他当然在所不辞。
于是乎,姬丹的一句话便让荆轲那一丝动摇消失不见了。随后两人去了太子宫的正殿详谈计谋,当然了,姬丹也没忘了让人将樊於期的首级装到匣子里密封起来,至于尸体则在私下里被厚葬了。
正殿内,姬丹屏退众人,自密室里取出一密匣放置桌上,在荆轲好奇的目光里缓缓打开。匣内横陈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匕首通体银亮,只在刀刃尖处有幽暗蓝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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