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爻身体尚未恢复, 便拿着他的白水剑出发。
这把白水终于回到他手上了,因为谢砚身死, 无冬城早被各世家抄了个遍, 沈昱骁从原本叔侄俩居住的须臾园里找到了这把白水剑。
根据沈昱骁所言, 白水剑同谢爻旧时的衣物用具一起封存在刻有灵咒的琉璃匣子里, 据说谢爻消失那三年, 谢砚便是靠看这些旧物度日的。
须臾园,谢砚从不让外人靠近。
既然砚儿能等他三载,他为什么不可以?
出门时雪花纷纷扬扬,世上的颜色似都被这漫无边际的浓白吞噬了去。
“前辈,我与你一道儿去!”沈易追出屋子,手上抱着一件狐裘,气喘吁吁的,一张脸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慌张, 红彤彤的。
谢爻转过身来, 勉强挤出一抹浅淡的笑:“易儿乖, 天寒地冻的你回屋罢, 着凉就不好了。”
沈易忙摇头,睁大一双眼睛极认真道:“无妨,我抗冻!”
“又胡说。”桃花眼眨了眨, 眸子深处的笑意是真的。
沈易咬了咬下唇,眼神里满是可怜巴巴的祈求:“那……前辈好歹把狐裘披上。”
谢爻明白对方的心意,抬手在沈易肩上拍了拍,微微笑道:“好,让你担心了,快进屋罢,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语气极温和,搭上他眼睛浅浅的笑纹,沈易的一颗心瞬间定下来了,他点了点头:“前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就是了,我和爹一定会尽力的。”
谢爻心中想,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哪里还好意思呢,面上却依旧是笑笑的:“多谢,劳你们费心了。”
就在他严严实实披上狐裘走出不远时,沈易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略微有些迟疑:“前辈,鬼……砚叔叔他,一定会回来的。”
“嗯,我也这么想。”谢爻没有回头,鹅毛大雪簌簌而下,遮住了他的背影。
……
宋以洛给出的线索是,回到最初设定。
设定是一个圆,将当时初见的情景重现,说不定能触发“隐藏”情节,但这一切都是违逆剧情走向的。
呵,这剧情早就崩坏了,再坏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了砚儿让他逆天都无所谓,何况是逆转剧情?
如今葬雪岭面目全非,想要找到当日那片冰湖的确切位置并不容易,谢爻在暴风雪里花费了一天在冰面上转悠,生怕错过每个细节,也不敢御剑。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场极尽疯狂的情*事,如今他的神魂与这幅玄叶冰壳子倒是磨合好了,即使身子与冰面一样冷,却也不觉得怎么难受。
也可能是他没心思去难受。
时近傍晚,谢爻用白水划开一片严实的冰面,三尺来厚,冰下是混着冰渣子寒冷透骨的湖水。
谢爻根本用不着犹豫,将沈易给他的狐裘脱了整整齐齐的叠好放置于岩石上,纵身一跃潜入冰湖深处。
因事先服了避水丹,即使混着冰渣子的水呛进肺里,谢爻也没有窒息的痛苦,只是彻骨的冷,神魂都要被冻住了般,若非他的特殊体质,寻常修仙之人都无法抵御此种煎熬。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熟悉的血珊瑚映入眼帘,谢爻潜入珊瑚群中,也不在意会被珊瑚上的倒刺勾破皮r_ou_,一颗心在腔子里突突的跳。
他确信这就是当年第一次见到谢砚的珊瑚群,所以格外紧张,万一找不到,是不是就说明……真的寻不回他的砚儿了。
其实依照宋以洛所说,即使寻到,也说不好谢砚是个什么状态,或许只是一具尸体,一副残破不堪的残骸,甚至只剩下一缕魂,隐藏剧情的激活,有太多不可控。
越是深入越是暗黑,珊瑚群如鬼魅般在冰冻的湖水里影影绰绰伸展枝丫,黑暗的尽头,是一簇幽微的绿光,是似而非,明明灭灭。
是海萤,那日葬雪岭之战不仅引发了天象,更是在地底形成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整个地势都发生了变化,西极海水灌入冰湖,海萤也随着海水的运动迁徙至此。
海萤喜爱聚集在灵场强烈之地,许多修士会通过饲养海萤寻找海中灵药。
越是靠近,幽绿的光斑越是密集,千百只海萤聚成强烈的光团,在碧蓝的湖底如一簇幽冥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兴许是感受到谢爻的灵力,光团朝他蔓延而来,随着渐渐散开的光点,他看清了那具沉没在光海中的身体。
苍白的,在强光的包围下显得渺小脆弱,雪白发丝隐没在光斑里,是濒临破碎的美。
有一瞬,谢爻的心跳停止了,时间仿佛凝固在了多年前,砚儿还是那个皮包骨的可怜小家伙,如果他晚来一步,也就没有后来这许多事了。
……
当谢爻将砚儿的尸体从冰湖底打捞上来,带回不厌城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来沈昱骁分明出动了所有灵奴灵使,寻了数日找不到一丝线索;二来当谢爻进屋时,全身被冻得发灰发紫,原本s-hi漉漉的衣衫在雪夜里已经结成冰块,锋利的冰凌将他的皮肤割破,血水也凝成冰黏在衣物上。
那副惨不忍睹的形容,比y-in灵更渗人。
而被他抱在怀里的谢砚,早就没了呼吸,空荡荡的身体只有碎成粉末的残魂在游荡,早没救了。
宋以尘无限唏嘘的压低声音,在沈昱骁耳边道:“真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昱骁抬眼瞧了瞧一生一死的叔侄俩,忙移开眼,不忍心再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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