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玉笑着点她的鼻子尖:“就你机警,我去个南京把你吓成那样,你想没想过你七月去北平把你家里人吓成什么样?”
黎嘉骏闭上嘴不说话。
“你家黎夫人都带着你姨娘一道上门了,问我北平那儿可有人,把你带回来,可那时候北平已经被占了,我是没办法了,倒是你二哥能干,那样都能找着人。”廉玉说着,看黎嘉骏表情不对,问,“怎么了?”
“带我回来的人……自己留在那了。”
廉玉一怔,微微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都是好小伙儿。”她忽然道,“别难过,还有更多好的,排队等着你呢。”
“廉姨你想哪儿去了,我跟那人没什么啦!”
“没什么就好,要不然,我余家乖侄儿不是白等了。”
这下轮到黎嘉骏怔然了,她知道余见初对她有好感,只是最和平的四年她在杭州度过,到后来战事开始,她基本没空闲过,心里压得东西重得她脑子都没法想别的,竟然忽略了余见初一直以来默默的帮助和关怀,这么想想,还真挺对不起他的。
廉玉看她纠结的神色,笑了一声,拍她:“好了,纠结什么,我又没说什么,好事多磨么,先休息吧,瞧你累得,小脸都青了。”
“我就是觉得,我肯定停不下来的……耽误别人。”
“他还觉得耽误你呢。”廉玉这一下拍得可重,啪一声打在她头上,佯怒,“说了让你休息,不听话么?”
气场威猛如斯,黎嘉骏二话不说,头的就掉在枕头上,睡得干脆利落。
廉玉订了清晨出发的船,离开已经是必然,黎嘉骏也没了挽留的必要,她小睡了一会儿醒来,还没到晚饭的时间,见廉玉忙来忙去整理东西,帮了几回倒忙后就被轰开了,临分别两人也没说什么,互道珍重后,她利落的走了。
分分合合太多,她都淡定了。
走时外面天色还没暗,街上行人却少起来了,倒是小轿车排着队在来往的人群里嘟嘟嘟挤着,看方向是要去十里洋场过夜生活了,车窗里大多是高鼻深目的洋人,还有一些则是锦衣华服的中国人。
黎嘉骏身上还带着伤,叫了个黄包车回家,她家靠北一点,车夫往那儿跑了几个街区,隐约间炮火声又传来了。
苏州河北在打仗,这是全城人都知道的事儿,听说在南岸隔着河还能看到对面子弹横飞火光冲天。黎嘉骏一点凑热闹的心情都没有,她到了家,就看到冯阿侃就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看到她连忙迎上来:“诶黎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您要休息会儿不?”
黎嘉骏进了门去,颇为消沉:“我换身衣服吧,等会出去买点吃的,你等我会儿。”
她自己的大衣都还好好的放在衣柜里,随便掸了掸就能穿了,换下了满是药味的内衬,她神清气爽的下了楼,正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刚放下一碗面,用围兜擦着手退后两步,抬头看到她,连忙露出一脸笑:“东家小姐,我婆婆担心您饿着,叫我给您做了碗面,您尝尝合不合胃口,您放心,这些都是新鲜的食材,我男人刚带回来的,干净。”
她的笑容带着点讨好,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的味道,黎嘉骏愣了一下,下了楼坐在桌边,竟也有点手足无措,她搅了一筷子吹了吹,还没吃就闻到淡淡的面香混着蔬菜的香气钻入鼻尖,吃了一口,她点了点头边嚼边笑:“唔!很好吃,谢谢啊!”
那妇女很高兴:“小姐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她连连说着,看向冯阿侃,冯阿侃使了个眼色,她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其实这面做得一般,油、菜、调料都有点抠,面却下得足,感觉是这妇女习惯给她男人做的量,就是那种干了苦力回来,味道已经是浮云,只要主食够多就可以的感觉。可黎嘉骏毕竟是个姑娘啊,她更希望吃到的是鲜香多菜有点小肉的面。没吃几口她就累了,挑光了菜,喝了几口汤,面却还剩下一大坨,好像越吃越多,可放着又浪费,她望向冯阿侃。
冯阿侃心领神会:“小姐吃不下了?吃不下放着吧,他们会来收拾的!”
“我不想浪费,如果不嫌弃的话,趁热给他们送去ba。”黎嘉骏放下筷子,“我洗个手,劳烦你把面给他们端去,加菜重做或者直接吃都好,等会你带我去见你们东家吧。”
冯阿侃端起了面还不忘拍马屁:“黎三小姐真是善心人,我们东家就说,黎家都是好人!”
“你们东家,是不是姓余啊?”黎嘉骏终于问了。
“是呀,我就猜您一准知道。”
“恩。”想到白天和廉玉聊的话,不知怎么的,她有点不自在。
冯阿侃又招来了一辆黄包车,让黎嘉骏坐上去,他在一边跟着跑,两人去了余家的公馆,却得知余见初下午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说有急事去码头找他。
冯阿侃闻言就哦了一声,似乎是知道说的是哪,想也不想就让黄包车夫回头,黎嘉骏一头雾水,正要问,就听他说:“黎小姐,看来晚上余少爷不会回来了,要不我先送您回去,明儿一早来接您?”
黎嘉骏却觉得自己好像联系起了什么,问:“余见初去码头做的事情,是不是和我二哥参与的那个什么迁厂委员会有关系?”
冯阿侃一脸震惊:“黎小姐您太聪明了,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不瞒您说,余少前阵子一直在忙活那些事儿,那些人说迁厂就迁厂,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吗?码头搬运谁来?护送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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