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话。因为他成天在大雪山的深山老林里游荡,师姐怕他饿着,每顿按时按刻的给他做好了饭,精致地摆到小篮子里,由我提篮去寻他。
他总是茫茫然地坐在一个山洞里,双手抱着膝盖,蜷曲成小小一团。
我爬进了山洞,悄悄地走近他,像儿时蹑手蹑脚去抓小鸟,生怕把鸟儿给惊飞了。嫩嫩见着了我,却没有躲,只是怔怔的。我上前搂他入怀,捏捏脸蛋,勉强笑说:“让小姨看看,这不是瘦了吗?”
他埋脸进我怀里,转瞬哭湿了我的衣襟,“小姨,嫩嫩、嫩嫩马上就没有爹爹妈妈了。”
我想要通情达理地安慰他一番,嗓子眼却被哽住了。想到师姐马上要离我而去,安慰的话没能出口,自己的眼泪倒是哗啦啦下来了。
到头来却是我们一大一小两个在山洞里好好抱头痛哭了一场。
还是我年纪长,好不容易收束了心情,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揭开篮子,将精致的食盘一一摆了出来。
嫩嫩抱膝在边上眼睁睁看着,到我摆好了,却又一声冷哼道:“我不吃阿娘做的饭啦!反正以后也没得吃了,还是早些习惯为好。”
我听了心酸,只去揉他的头发,道:“还预备发多久的脾气?你爹娘只剩下一月可活了,你这都恼了三天了。再折腾下去,时间只会愈来愈少。”
“有什么干系?”嫩嫩只是将手一甩,“是他们先不要我的。哼,阿娘真是!嘴上说得那么信誓旦旦,我还真以为她同爹爹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这一下子就和好了!还从从容容的一块赴死——我是什么?他们俩一不小心弄出来的娃娃,在人世间胡乱长了几年,他们反正也不心疼,是不是?”
我心知此刻再多的劝解也是徒劳,便只是拉了他过来坐下,执了勺子喂他饭吃。
小孩儿眼睛又一红,“小姨,你别喂我了,我长大啦!”
我将碗递给他,他默默地接了,低下头勉强扒了几口,恹恹地搁下碗筷,道:“我吃不下了。”
我遂敛了残羹冷炙,将篮子搁在山洞外,自己在山洞里揽了小孩儿,低低柔柔地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消气啊?早早的想通了,到峰顶与你爹爹妈妈好好地过一阵子。你不是很想见到爹爹的吗?”
“我不想了,”嫩嫩把嘴一撇,“我还希望阿娘也不要回来看他,这样阿娘也不会死了。”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措地拍拍他的脑门顶儿,小声道:“好罢,小姨也劝不动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想通了就去找我。”
话毕我出了山洞,俯身拎起篮子,扭过头,看见小孩儿还在山洞角落里,抱着双膝,泪汪汪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吃了这么些?”师姐看着篮子里的剩饭剩菜皱眉。
我替嫩嫩圆话,道:“他胃口不好。”
“胃口不好?笑话!”师姐说,“他还长着身体呢,哪里会胃口不好。你去问问他,不想长高了是不是?是哪个说要长得比兰图舅舅高的?”
她穿着一袭淡紫色绣泡桐喇叭花的长裙,手捏着一柄白羽扇,端端正正地坐在石凳上,手指屈起来在石桌上敲。
我心里一憋屈,嘴上便道:“他就是长得比师兄高,你也看不到了。”
师姐怔了怔,执扇的手垂下去,羽扇拂着裙摆穷巧的绣文,“阿昙,你实话同我说,”她淡淡道,“你心里也怨我,是不是?”
我一个忍不住,哭腔便起来了,“师姐是骗子,还说要参加我的葬礼呢!——现在是谁参加谁的葬礼?骗子!”
师姐脸上神情微动,便搁下白羽扇,伸手揽了我。我哭哭啼啼地被她揽到身边,听她柔声说:“是师姐不好。我活这么些年,见惯了生死,老早就看得极淡。有过极要好的朋友,也对一些人心动,可他们如今都埋到了土里,腐烂得只余下白骨。”
我茫茫然看着她,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可你和嫩嫩毕竟还年纪小,尤其是嫩嫩,从没经历过这事,我又是他亲娘——唉,我活这么些年,师姐倒是当了很久,当娘还是第一次。”
她目光投向蔚蓝得有些温存的天空。
“我这一次抛下了很多人。最对不住的就是嫩嫩了,你以后务必要看顾着点。”
“但我也不后悔。我已经活了很多年,能和鹿白荻一起变老,是我想过而不敢说的一个梦。阿昙,你能和枕壶一起老,我原先是很羡慕的。”
我听了师姐一席话,不知所措地离开了她,跌跌撞撞绕过曲廊。在迷宫般的回廊中转悠了几圈,远远的听到有琮琮古琴声。
琴声板正而端方,一听就晓得是师兄。
我循声而去,便见师兄慵懒地倚在廊柱上,古琴散淡横膝前,双手搁在琴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檐角绯红的落花飘落到琴弦上。
“过来。”他眼睛也没抬,只是吩咐我。
我最不敢的就是违逆他,乖乖在他身边端正坐下。
“弹一弹。”他将琴挪给我。
我略一沉吟,手一扫,滑了一曲《东山》。本身就弹得不好,加之好久没碰了,这一曲弹得磕磕绊绊,全无半点高卧林泉溪月的闲散之气。
一曲终了,师兄“哼”了一声。我战战兢兢地起身行礼,他倚着廊柱淡淡看我,“本来就没什么天赋,又不肯勤练,我看你这辈子也就这么个水平了。枕壶就比你弹得好。”
我听他并无愠怒之意,便将不安的心放进肚子里,笑嘻嘻道:“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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