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始作俑者,他们两人都应当是不知情的。我也庆幸他们不知情。
然而和我却心知肚明。他看着我,脸色甚至有些凄楚的味道,几个月不见,他从之前一个儒雅而风度翩翩的男人,转变成了一个风尘仆仆毛发枯槁神情沧桑的中年人。
这其实是事发后我和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
大概也是第一次我和我的亲生父亲能够处在如此贴近的场合里。
他就那样看着我,好像要用力把我刻画进他的记忆里一样。
“文学,这几个月你过的还好么?”
他的声音沙哑并且不自然,这一句话外人听起来仅仅是一句礼节性的客套话,但我和他彼此都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我看着他,我并没有设想过在这个场景下见到他。以前也曾幻想过相见,甚至在幻想中,我是会憎恨他并且用激烈的语言发泄我在这场网络暴力里受到的伤害的,尤其对于他,更有着深一层的怨意,因为即便我原来生活的家庭也是个谎言装饰下的虚假物,但我怨恨他这样突兀的出现,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彻底打碎了我原本至少平静的生活。
然而这个男人此刻在我面前,想象中的强烈的恨意并没有出现,看着他,我并没有对亲生父亲的血缘亲近感,但似乎也不再单方面憎恶他。因为此刻在我眼里,他也仅仅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曾经失去过梦想、事业和爱情,被怨恨蒙蔽双眼之后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儿的亲情。
他并没有因为复仇而变得幸福。甚至可以说他一直不幸福。
尤其这个男人此刻看着我,眼里是忐忑、哀求和如履薄冰的表情,毫无当初与我母亲争吵时的凶狠与极端。
他像是一只被霜打蔫掉的老茄子。寒冬还未至,他就已经耗尽了生命一般。
我沉默的看着他,终其一生,我大概都无法把他当做父亲来对待,但是这一刻已经决定不再恨他了。
见我不回答,他又尴尬又眼带绝望般的转移了话题:“我这次和l一起回美国,也不再回来了。”
l听他这么说,似乎有些惊讶:“老师,可是你回国的时候还说国内有些事情你没处理完,并且还说可能要长期待在国内一阵了?这次和我回美国之后也再不回来了么?”
看了我一眼,咬了咬牙:“是的,不再回来了,因为我发现我回来了也不能对事情的处理有什么帮助,反而还是个反作用力,但我不希望事情那么发展。之前我做错了很多事,导致事情不仅没有被解决,甚至差点酿成大祸。现在想想,或许我退出远离,事情才能有平缓而正常的解决方法。而且对于我过去造成的错误,我一直很痛苦和歉疚,或许我应该回美国过点田园乡村式的生活养养心。”
说完朝着我和阿成看了一看,表情有些难以形容,看得出他在努力控制情绪,他朝着我们轻声道:“我这个年纪,要是有女儿,也该和文学一样大了。”说罢这句,他转头对阿成笑了笑,“好好照顾她。祝你们幸福。”
“那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进去安检了。”
说完这一切,朝着阿成伸出手,阿成和他握了手。把手伸向我,我并没有马上握住他的手,他祈求的看着我,眼眶里甚至涌动着点点泪意。
我迟疑了片刻,还是递上了我的手。
那只是两只手非常短暂的触碰,只一个瞬间,我就抽回了我的手。
他却脸色动容到几乎落泪。
与握完手后,l也走上前来,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和我说,但此刻,也仅仅是笑着看着我,然后他做了一个举动,不顾我身边阿成的虎视眈眈,l拽过我,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放开我后,他亲吻了我的额头。
“文学,你永远是我最特别的朋友,最特别最特别的。”l把我又拽离了阿成些,“如果以后你失眠的话,欢迎你随时打我电话,只要条件允许,我都会尽职的为你弹一首摇篮曲。”
阿成果然像是领地受到威胁的狮子一般竖起了毛。
“要听摇篮曲我不会么?!而且打什么国际长途!浪费电话费!”然后他看了眼手表,催促道,“我觉得你们可以进去了,今天安检的队伍肯定不短,还是早点过了安检去候机室比较保险,别误了飞机,你们赶紧去吧。”
“文学,再见了。”
l看了我一眼,终究是给了我一个最后的告别。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我,此刻,他收拾了收拾自己的表情,留恋、愧疚和悔恨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最终,他只是转过头来,对我说了声再见。
我就这么站着,一路看着他们两人走离了我的视线。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有很多人在我们的生命里来了又去,陪伴我们走过或寂寞或痛苦或欢愉的一些时光,教会我们一些东西,留下回忆,或许这已经成为遇见的意义了。
l也好也罢,他们终究带着自己的故事和人生,在与我短暂交汇后,各自奔赴属于自己的未来旅程了。
而我能做的,或许就是让过去过去,不论是l对我没有明说的晦涩感情,还是与我没有缘分的亲情,人的一生,感情负载量大概也有一个固定的额度,只有放开这些过去,才能拥抱和迎接明天吧。
回去的路上,我和阿成仍旧手拉着手,天却突然下起了细雨。
我和他并肩走在喧嚣的市井,却觉得内心安静而平和。而原本不愿意向任何讲述的身世,在这场绵软干净的细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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