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囊囊的被子静了静。从缝隙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扑扇着睫毛偷看季成川。
季成川装作没发现季然的小动作,吹吹小碗里的药水,叹气道:“然然不喝,爸爸只好去喂别的小朋友,带别的小朋友去动物园看猴子,给别的小朋友买小河马的布娃娃。”
季然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气鼓鼓地瞪着季成川,似乎在想怎么反驳,结果没坚持两秒,又很没骨气地扎进季成川怀里,要哭不哭地哼唧:“爸爸不要带别的小朋友去看猴子……”
“嗯,爸爸不带。”季成川偷笑,把药碗举高,低头亲了亲季然的发旋,问:“那然然喝不喝药?”
季然做了半天的心理挣扎,在看猴子和喝苦药水之间权衡半天,只得妥协。他含着两包眼泪讨价还价:“爸爸亲亲。”亲亲他就喝。
这种要求,季成川自然有求必应:“好……”
好你个头啊!
季然猛地睁开眼,挣扎着清醒过来,不敢置信地大口喘气。
尽管他极度不想承认,梦里那个娇滴滴的怂包小孩也绝不可能是别人。午夜梦回,这认知就像一只凶残的大手,紧紧掐住了他的后颈——
太丢人了!
季然知道自己的幼年时期,与季成川有过一段父慈子孝,那些记忆被经年累月的失望所覆盖,也被他下意识封箱、埋藏在了浅薄的记忆底层。他一年比一年抗拒回忆小时候与季成川相处的点滴,那些画面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一种酷刑,除了提醒他曾经有多丢人多可笑,让他对自己公开处刑外,毫无任何价值。
然而梦境是最不讲道理的,它才不管季然有什么少年维特的烦恼,说来就来,才不管你想不想梦到,也不会给你任何心理预期。
他在床上打了两个羞愧混杂着丢人的滚儿,恨不得苍蝇挥手,把这个可怕的梦全都挥散,可那深入骨髓的尴尬仍让他无法坦然重新入睡。季然真想回到九年前,把小时候的自己狠狠揍一顿,别做出那些可笑的举动,说出让人起j-i皮疙瘩的话!
“爸爸只好去喂别的小朋友……”
一闭上眼,季成川的声音又在脑子里回响起来,不可控似的。季然气急败坏,抱着头一通乱搓,耳朵都红了,在心里又骂一遍:喂你个头!
都快把自己折腾清醒了,又过了昏昏沉沉的一个小时他才重新进入睡眠,这次梦里没有季成川,却是李鹤阳与阿姨交替出现,一个冲他左耳朵念叨“你怎么敢骂你爸爸变态?”一个冲他右耳朵念叨“季先生被你伤透心啦!”
季然真是欲哭无泪。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憔悴的黑眼圈走进教室,被李鹤阳一通嘲笑:“哟喂,小j-i崽儿,你跟半夜出去搬砖养家糊口了似的!”
季然瞪他:”滚开!还不都怪你。”
李鹤阳:“……”他又怎么了?
下午的课上到一半,季然收到李鹤阳隔空砸来的小纸条:晚自习陪我去买个东西。
这是翘课的意思。
季然无所谓,他一直都不是典型的乖学生,最擅长考前摸佛脚,成绩不上不下。姥姥在的时候就老说他,那么聪明的脑袋瓜,但凡在学习上用点心,肯定是清华北大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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