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脑子里的怪物来安慰自己,他想着迈克尔,想着迈克尔和他湖边坐着,想着迈克尔割开他的喉咙,想着迈克尔把他的尸体放在温热的浴缸里……他感到了一丝温暖,沉浸在这种病态的感动中,重新睡着了。
不知道几点钟,迈克尔到楼下来了,欧文很累,无法彻底醒来,缩在浴缸里。迈克尔站在浴缸边,像个白衣服的死神,很安静,也很优雅。
欧文朝他伸手。
“你想要什么?”死神问。
欧文昏昏沉沉:“想要你带我走,伤害我。”
欧文梦到自己的大脑碎成一片一片的血块,黑色的血块从耳朵里渗出来,他非常害怕,狂乱地抓着耳朵,在浴缸里拼命扑腾。死神站在浴缸边,手里拿着一根针管。
欧文猛烈地摇头,头痛得要命,死神是要治疗他?改变他?
死神抓住他的胳膊,手心热得像火,快要把欧文的皮肤烧起来了。他把针头推入欧文的手臂,将一管子红色的液体注s,he到了欧文的身体中。
“那是什么?”欧文问,他很害怕。
“我伤害你的方式。”
他在红色的海洋里沉睡,黑色的石油从海的深处涌出,涌入海里,混合成粉红色的煤灰。他在死亡的大厅里走,有人追他,他跑起来,痛苦不堪,急促地呼吸,急促地窒息,急促地倒下,摔在地板上,失去知觉,失去生命。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爆裂开,他想起迈克尔给他注s,he的东西,是毒品?是兴奋药剂?他的心脏砰砰直响,快要爆裂开。
他在死亡里深陷了很久很久,似乎有一生一世,终于醒来。恐惧和痛苦所带来的断层,使他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方。他起先看到的是自己擦过的灯泡,接着是自己擦过的书架。他的脚被皮带锁在床头,他轻轻动动腿,感到了安全——死神无法扯断他脚踝上的皮带。
他休息了一会儿,身体很热,炎症在身体里流淌,他被扔进了火的海洋。他看见森林,看见三维的森林变成了平面,看见世界倾斜,树木坠毁……
迈克尔来的时候,他比之前舒服了一些,他给了他药片,水,他没有询问,只是吃掉了,然后继续躺回去,他的手和手肘疼痛得无法拿起画笔,他却想要画上几笔。
“你在发炎。”
“可能是因为肠胃问题。”欧文回答。是我的大脑,他想,我不能告诉你,我快死了,“我有时候会这样。慢性胃炎。”
“你需要休息。”
欧文摇了摇头,他坐起来,靠在床头,他不需要休息,他想和迈克尔多说点话,他本来习惯于自己的生活,从未感到不足、从未感到自己想要更多,而迈克尔给了他一些东西,把他变得更加索取。人就是这样,得到越多,想要越多,这就是所有人的弱点,连一贯喜欢和习惯一个人生活的他也是如此。他的心脏依旧疯狂得跳动,他的头颅还是像被铁阀挤压,他感到生命在手指当中流逝,渐渐越来越疲惫。
迈克尔坐在他的床边,他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当迈克尔拥抱他时,他感到他的手、胳膊、身体的重量。
重量就是爱,重量就是存在,他感动不已,全身心陷入了这样的洪流,随着它去大地和远方。他接受迈克尔的亲吻和拥抱,无法抗拒任何一小点,他抓紧它,把它变成活下去的力量。
欧文在床上躺了很久,可能有十个小时。再次醒来时,他已经没有那么头痛了,他的身体不再发热,那些抗生素发挥作用了(他告诉迈克尔自己之前一般服用哪种抗生素,迈克尔给他了新的药片)。他变得舒服起来,恢复了一点儿生气,他想去阳光下走,去阳光下站着。
他说他想去阳光下,这个要求被迈克尔允许了,他感激他的恩赐。他戴着眼罩,绑着脚镣,坐在屋子前头的台阶上。他倚靠木柱,感受阳光,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活着的感觉很强烈。他伸手去抓迈克尔,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试图抵抗过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现在他放弃了,他紧紧抓住这些给他安慰、给他舒服的事。他不再觉得迈克尔是罪犯,他觉得他是最好的人。听他说话让他觉得很快乐,感受他的温度让他很温暖,他不再挣扎,接纳死亡,接纳迈克尔。深呼吸,在森林里努力倾听——天更冷了,肺里是渐渐来临的冬天。
这是错觉,他想,这错觉让迈克尔不再是绑架犯,不再是杀人犯,错觉把他变成了一个最好的朋友,一个帮助他的人,一个医生。他握住他的手,无法放开,他感受他的重量,在他的身边睡着。迈克尔把手c-h-a入他的头发,揉他的耳朵。他的手在他的耳朵上产生重量。重量就是存在,重量就是爱。他觉得所有的痛苦和孤独都在迈克尔的重量下平复了。那扇黑色的门渐渐远了,海渐渐远了,他变成了一个站在广场中央的人,人来人往,阳光照在肩膀上,死亡的大厅在地下,楼梯封上了,世界在地下垮塌,地面平静如镜……
他吃迈克尔给他的食物,听迈克尔对他说话,他仿佛就是那只被扔出去的玩偶。他会有幻觉,听到歌。胸膛的背景音是一种焦虑,他的心脏却被戴上耳机,里面播放着温馨舒缓的歌。矛盾充斥他的全身,他的大脑被泡在福尔马林里,在重量和爱的福尔马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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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痛确实让欧文脆弱,迈克尔不再威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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