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浮动的点点光影,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女孩儿的模样。
当年那件事,禾菁几乎成了全校的关注点,相比施思梦和庞年兰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原娇娇则是整个人沉默起来。
禾菁有时会想起那天,她在操场上流泪对她说:“你不懂。”的模样。
我不懂?我不懂什么呢?
她被这句话缠了五年。
从出事到毕业,原娇娇几乎没有和禾菁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毕业后填报志愿时原娇娇曾要求与她拍照。
当时她已经瘦了大半,体重和体型都已经正常,她化了精致的妆,拍完合照后就这样静静看禾菁,半晌她说:“禾菁,你没有错。”
她说:“他也没错。只是你们都不懂。”
不懂什么呢?
禾菁到底也没问,原娇娇最后也没有说,最后笑着向她挥挥手。
少年的时候,如何懂得爱的真谛?原娇娇可以懂么?
她不知道,或许连原娇娇自己都不知道,年少的爱情,总是懵懂又莫名的坚定,各自都有自己的解释。
傅景说:“她写了很多,说了很多她的事情,还有你的事情,然后告诉我你去了上海。”
“恩。”
他们到街边的长椅上坐下,光线被树枝分割,被风晃动。
他把钱包拿出来递给禾菁。
展开看,上面的小小照片,裂纹丛生,可见被撕碎的彻底。
“撕碎了。”他垂着眼。
他收到合照的当时看了许久,几乎一年的分别,他只能在回忆里每天每天描绘她的模样,她的神态,仔细回想她的声音,她的一颦一笑。
他在黑暗里,在望不到头的孤独中不断的记忆她,又不断的质疑自己,但为求自保,又固执的要求自己去恨她,在黑夜里独自饮恨的生活更加难过。
爱,总比恨要容易,恨一个人要付出更多的刻意的力气。
他在一次噩梦中醒来,泪水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他从枕下拿出已经皱掉的照片,恨恨的撕碎。
监狱里灯光常亮,他却觉得这是无止尽的黑暗,黑暗,黑暗。
碎片他一直没有扔掉,想她的时候就一点点的拼凑,拼到一半又觉得自己犯贱,最后挥手毁散,如此反复,反复如此,直到他出狱。
最后拼凑起来是他决心来杭州那天晚上。
他隐秘而强烈的恨意和需索、苦痛的力量、深刻的压抑制造出冷漠的表象,五年后,他再次见到她。
“傅景。”
禾菁伸手抚摸那张照片,抚摸那些粗糙纹路就像是看到那个沉溺在黑暗里无助的少年,她眼底隐隐泪光,半晌,低声问:“你相信命定论吗?”
他果断摇头:“我不信。”
禾菁笑,笑的眼泪流下来:“我也不信。”
不信命,所以要拼死挣扎,一意孤行,挣脱那些束缚,摆脱泥沼般死气沉沉的生活,她在这条路上太过专注以刻意去忽视了他。
她曾经动摇过,只是这份动摇在未来面前她做出选择。
如果时光倒退,她是否会不顾一切跟他走?不会的。她依旧清楚。
只是她一定会完全的耐心,她一定要留住他,她一定要紧紧抱住他,告诉他不要怕。
命运从来不公平,上帝把如此多坎坷给你,给我们,我们无力改变,但至少——
至少,我能和你一起走。
她说:“有时候人总是不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你现在明白了吗?”
她与他对视,两双漆黑的眼睛,眼底倒映彼此面容。
簇簇白色花树,融入夜色中发出光芒,远处嘈杂声响连同这里的风声都在月光中沉寂。
她闭上眼,喉咙里微微的哽咽,轻轻点头,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你知道么?
我以前总以为自己是明白的,明白自己为了什么而活,明白自己终究要往哪里去,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但我却忘了想——什么是我真正需要的。
他殷红的唇角微微的勾起来,少年摄人心魄的笑,如此熟悉。
她也笑,她说:“你闭上眼。”
“恩?”
“你闭上眼。”她重复。
于是他闭上眼。
她爱上他,不是皮囊的吸引,不是自责和怜悯。
她从衣兜里拿出那个已经褪色的草环,抬起他的手,笑着套进他的无名指。
她无声的笑,抬起头的同时他也睁开眼。
草戒指窄小,卡在他的指节上。
他的手还在她的手里,禾菁眼里有泪光,笑容却安宁,她说:“傅景,你可以娶我吗?”
不是愿意与否,是可以与否。
你可以吗?此后我们彼此承担。
她爱上他,是生命中无法自控又甘心情愿的沦陷。
枯萎的野花在灯光和夜色中闪耀,那是泪光。
他低着头,似乎半晌才回神,他舔一舔干燥的嘴唇,喉咙里艰涩说不出话。
禾菁笑着,捧住他的脸亲吻他。
爱一个人是不容易的。我知道。
爱一个人是难以忘记的,我知道。
唯独爱上傅景,是她这一生,最难以预料的殊遇。
她记得——
他总是眼神懒怠散漫没有目标,像个困倦的小孩儿,有时又突然显示出直接锐利,猝不及防间便使人堕落于此。
站在他身边,犹如行走在一道孤绝的山崖边缘,要万分小心,要时刻戒备才能保持自身不被动摇。
□□,不是皮囊间的吸引,是我看到了你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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