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落日的余晖披在他的身上,绚烂夺目。他的脸白得近乎透明,语气轻缓道:“你若想走,便走吧。”
庄蝶依愕然,他不远千里将她带来宁都,却又让她走。她抿唇,不悦道:“你既要放我走,为何又将我带来宁都?”
赢殇勾唇轻笑,言语轻松道:“叶子辰算无遗策,笑傲沙场,本尊总是要带走你,惹他不痛快的。”
庄蝶依却深深蹙眉,越发茫然。他恨陆玉璋,却不杀陆玉璋,反而以自身为代价,助长他的恶行;他奉命刺杀叶子辰,可江州之行,他与叶子辰对战,并未流露杀意;他派人查探石蝶,可真正见到石蝶之时,却并不急着抢夺,反而带着她走了。她越来越好奇,赢殇这一生,所求为何?
她默默想着,脱口而出:“赢殇,你这一世,所求为何?”
赢殇的身子怔了怔,冰眸蒙上了一层暗色,这一生所求为何?他孑然一身,手染鲜血,亲人、朋友、爱人......所有平凡人唾手可得的一切,于他而言,遥不可及。他忽然笑了,笑得沧桑而释然:“本尊,无所求。”
庄蝶依犀利地看着他:“你不是无所求,而是所求甚多,却又无法企及。”
赢殇被□□裸戳破心事,强行压制的气血不停翻滚,猛然喷出一口血,虚弱地倒在地上,但他没有昏迷。
庄蝶依一惊,生平第一次见赢殇受如此重伤,立刻上前查探,却听得一声瓷器碎地之声,而后被端着药赶来的幻术猛然一推,摔在地上。
“尊主。”幻术扶起虚弱的赢殇,缓缓往屋内走去。
赢殇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嘱咐道:“本尊要闭关一个月,你可以自行离开,不过,不要干预两国之战。”
他在幻术的搀扶下,走进屋内,那扇屋门也紧紧关上了。
庄蝶依愣愣坐在地上,赢殇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在江州城墙下,他与叶子辰交战之时,她便心生疑云,赢殇功力深厚,怎么会与叶子辰打成平手?她以为他故意放水,却不知他重伤在身,可是,他又是何时受了伤?
不多时,幻术走了出来,神色冷凝,一言不发。
庄蝶依迅速爬了起来,拦住他的去路:“他......到底怎么了?”
幻术冷冷瞥了她一眼,面色不善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庄蝶依坚定道,不知为何,女子的直觉告诉她,他受伤与她有关。
幻术轻叹,语气沉重道:“主子是近亲结合的血脉,天资聪颖,相士却断言,他活不过二十。”
庄蝶依迷惑,反问道:“可是,他明明活过了二十。”
幻术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从来不信天命,勤学武艺,钻研药物,与天争命。”
庄蝶依默然,原来,赢殇醉心研究肢体和医药,并不是本性嗜杀,只是与天相争,可她仍然不敢苟同,那些手段太残忍了。
幻术没有看她,继续道:“原本这几年相安无事,可是,去年你身受重伤,他为了救你,耗费了太多精力,身体大不如从前,功力也在流逝。”
庄蝶依睁着大大的杏眼,震惊不已,竟然真是为了救她?赢殇那般自私的人,竟然会为了救她而受伤?
幻术捕捉到她的脸色,冷哼道:“你可以不相信,但不可否认,他待你是不同的。你若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不妨替他办一件事。”
“何事?”
“石蝶。”幻术冷冷道,“石蝶中有长生的秘密,或许这是救他的唯一方法。”
石蝶?当年,赢殇只身前往伊族,意外救了尹姿,后来,又派她多番查探石蝶的下落,原来,他不信天命,却对石蝶存了一分希冀。庄蝶依默默与他对视了一眼,不应承,也不拒绝,转身走出了小院。
暮色冥冥,宁都街道,行人寥寥。
庄蝶依一袭白衣,向城门行去,忽闻一阵悦耳空灵的笛声,勾起往昔无限的遐思。她顿了顿脚步,循声而去,远远看到一座奢华大气的院落,檐角下的两个八角灯笼,随风摇曳,门口站着一列侍卫,肃容以待。
她想了想,悄悄溜到一处偏僻的围墙,纵身跃入。晚香轻浮,树影扶疏,那抹熟悉的身影翩然而立,执笛吹奏,她心念一动,向前跨了一步,却又顿住了。
“阿羽,我们有多久不曾这般快意了?”这声音,竟是陆司衡。
洛尘羽抚着手中的玉笛,凝然不语。
陆司衡感叹道:“万千音律,我最爱你的笛声,空灵潇洒,好似天边的梵音。”
洛尘羽微微蹙眉,面容不复温雅,一脸冷然。
“阿羽,我知道你不悦,你怪我拘了你。”陆司衡自言自语道,“可若非如此,我又岂能见到你?我隔三差五去风味楼,你却总是避着我。”他的言语中有无奈和委屈。
洛尘羽始终不曾说话,只是眉越蹙越深,脸越来越暗。
“那日,你拿着我赠你的令牌送胡烈出城,我得知后,既生气又高兴。生气的是,你第一次使用令牌不为见我,却是助人逃跑,高兴的是,你一直收着令牌,没有丢弃它。”
“够了!”洛尘羽终于忍不住,厉声打断他,“曲也听了,人也见了,你何时放我走?”
“呵呵......”陆司衡愉悦笑了,“阿羽,这么多日,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他理了理衣袖,轻缓道:“我不会放你走。我知道你素有能耐,但今时不同往日,你施展不了功力,走不出这院子,也走不出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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