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多有不适,西阳地处偏北,春寒散的比丹阳城要迟的多,我醒来临近四更天,营地除了守夜的士兵,就是中心的篝火冒着熊熊的光明,伴着木头炸裂的声响。营地后面是一片稀疏的杂草地,参差不齐的乱草竟有人的半身高,迎风招展的细柳生得过于狂野,枝条紊乱,立在一棵杨柳之下,此刻我的心里竟有些安宁。
凉风挥舞的柳枝摇摆得疯狂,连我的头发都自由了,向后伏贴,长长的输了一口气,我终于发出了这些天以来的一声自在,终于逃离了路家的阴霾,迎面而来的会是深不见底的宫闱寂寥,心里的枷锁又开始生出了枝蔓,蔓延出来……
墨兰的天空亮出一痕鱼肚白,照亮了这片杂草滩的寒意,我竟然已经坐了一更天,疾风略过身后的枯草像是被搅碎的摧残,起身抚弄好裙摆转身,另一边的杨柳下一身冰凉的铁白盔甲透着隐隐的寒气,似冬日的凌冽。出于礼节不好打扰,我亦不敢动作过大,抬步还是迎上了对立一个转身。日光已滲,我看见了那双眉眼里的疲惫,更多的却是纠结……
再看定他早已转身,我细想也未见过那副模样,也不多想往回去。
柳元景入夜才从外归营,蛮族无礼,此时的雍州一定是戒备森严,只听那杂乱无章的铁蹄便是无计可施,无奈雍州是去建康的必经之路,除了推迟归期还要借兵开路。思虑一周我决定去同柳元景商榷一番,出帘正撞上他入账,“柳…”
烟尘滚滚,一身铁银铠甲首当其冲,军马汹汹涌入。
“末将见过武陵王!”
我委身作礼,他的马蹄在我脚边踢踏,仰头再不见了落寞,只有熊艳的烈火,对上他一身的铁白,心惊之余意欲说出心意,此时朱修之快马扬鞭阵阵烟尘,刚入到营地便见他跳马跪地,停在武陵王身边。
蛮族节节败退,恐怕是有了决战之心。
“朱副将,你连夜修书一封去武陵郡,叫沈庆之速速带兵来支援。”
我看见那马蹄又远去,转身看到柳元景的无措,扫了一眼守卫兵,我上前行至柳元景身边,凝着马背上坚毅的眸子,“如今战况紧急,若有必要将军定要为此战出心力,请将军要权衡利弊,大局为重。”
一夜间辗转难眠,无惧未来的兵刃相接,却挥不去擦肩而过时的一眸深渊……
翌日午时军营里收到了朱将军的快马加鞭,武陵郡的支援军已经过了白马岗,直奔荆州,官奏也在此时送往了建康城,我心下便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欲探敌情
时下最难把握的是雍州的敌情,一夜的商讨也没有得到所以然,天已经大亮,玉锦正伏在我脚边绣着花带,不时盯一下火堆上炙烤的水壶,柳元景进来我正诧异,玉锦抬眼看向我,我淡淡的抿了一口清茶,入口清甜。
“娘娘,王爷请您前去。”
我轻拍玉锦,让她好生看好事物,提着裙摆便跟随柳元景出去。
入账时里面只有朱修之和薛安都,四下安静,武陵王复手背对着我。
“见过王爷。”
起身之际他早已禀退左右,我与他之间隔着一张军事地形图,“起来吧。”
因我从未有同陌生男子共处一室,顿时也无处安放,直盯着地形图上青阳山的旗针不得动弹。
“你们路家听闻是商贾富家?”
“不敢谈富贾之家,不过是父亲经商有道罢了。”我不知他的用意,也未将话说得太满。
“雍州眼下被蛮子们退守,决一死战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本王要战士们的折损降到最低,所以打算让娘娘助本王一臂之力。”
绿江蛮族自古以来都是以商兴族,而族人秉承了祖先的教训先成家后立业,故以蛮族商队都是夫妇同行,我思虑一番,“王爷是想让我配合,您想深入敌方?”
他笑得开怀,将身后的案桌上包裹放到我的手中,“蛮族女子嫁做人妇都以纱巾遮面。”
酱褐色的布包里绛红的纱裙尤为显眼,我兀自点头,“那谁会负责这次的任务?”
“本王亲自去。”
我不敢抬头,垂着眼,转身将包裹挎上掀帘欲走,回去的路有些长,我慌张地跑起来。
柳元景前来传话,入夜便要动身,玉锦不情愿的替我换上蛮族裙饰,我看着铜镜里陌生的自己,从手边的锦盒里找出一条豆沙色的纱巾,这才满意一身的搭配时玉锦在一旁悄悄抹了一把泪,“这上阵杀敌关我们什么事啊,那些个爷们儿还要拖累个女子,也是白来世上一遭了……”她自小跟我,性子急,还未等我上去擦拭一把就跑开了,我知道,是找柳元景去了,真真是个傻丫头。
“柳元景我告诉你,我家娘娘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便让我们丹阳城叫你千刀万剐!”
我穿着木屐走得实在不太顺脚,出去时玉锦正指着柳元景的帐子一通叫骂,“本王用命向你担保,你家娘娘定会毫发无损。”
帐内走出来的一身冷峻,柳元景小跑在后头低的很低,我拉上玉锦护在身后,“让王爷受惊了!”
“可还习惯?”他立在我面前看了一眼裙角下露出来的木屐。
“还好。”
“尽快适应,我们已经在备货了。”
确定他走了我才把玉锦拉进怀里,“王爷的担保可是比柳元景的有用,你现在放心了?”
玉锦方才被武陵王吓着了,迟迟才委屈了一声,“小姐……”
夜幕降下,整队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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