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傅晴章轻财仗义,本领高强,在嵧浦闯下偌大名声,连平望都亦有所闻,还不忘回头接济少主。在梁燕贞看来,傅叔叔可比那些个一声不响地连夜离开,从此再没有回来过的叔叔伯伯们强多了。
这回接到朝廷的差使,光凭梁府这点人手根本办不成事,李川横让她给府中旧人写信,叫他们出钱出力,勉强召集了十数人,其余全赖傅晴章倾“照金戺”之力支援,凑成一支四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4f4f4f。om
“银钱之事,小姐毋须挂心。”傅晴章对她说。“侯爷沉冤多年,徒然背负污名。属下在平望奔走经年,打通了些许关节,这回咱们把差使办好了,圣上定能回心转意,还侯爷一个清白。”
梁燕贞已非昔日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了,这几年尝尽人情冷暖,不再一厢情愿信人,但听他说得赤诚一片,仍不禁有些感动,低声道:“多谢你,傅叔叔。途中所费花销,将来我一定还你,但此行危险重重,却不能不与叔叔分说。”
李川横让她在信里含糊其词,只说是受东海行司礼台——即江湖人称的“埋皇剑冢”,虽是朝廷机关,却名列东海四大剑门之一——所托,由平望出发,押运一物往剑冢所在的白城山,交割给埋皇剑冢的副台丞“天笔点谶”顾挽松。
这种走镖护物的活儿,人面就是实力。从央土押运到东海,须得穿过大半个帝国;越接近东海,央土方面的人脉就越派不上用场,反之亦然。
况且,李川横不让她在书里讲明的,恰恰是此行较寻常护镖危险十倍、乃至百倍的真正原因。这使得梁燕贞更难面对傅晴章。
“这趟活儿,叔叔知是往刀山鼎镬才来的,小姐亦毋须介怀。”彷佛看穿她的欲言又止,中年文士轻捋长须,笑得温文儒雅。“点子未出西山,已然三度遇袭,回回见血,死的都是要人;东出大云关后,在到平望都以前,沿途又遇三次袭击,第二回甚至死了整批的护镖队,不得不换新血……川横兄不让小姐说的,大抵是这些罢?”
梁燕贞檀口微启,久久吐不出话语。事后想来,没准下巴都掉桌顶了。
她进京密会剑冢使者时,对方所转交的情报文书之上,可是盖满礼部、兵部,乃至刑部大理寺的官防大印,可见层级之高,事机之密。傅晴章又是如何得知?
俊雅的文士笑道:“西山之事确实不知根柢,我也是约略听闻。一旦过了大云关,如此惨烈的追击,折了忒多朝廷和央土好手,道上岂无风声?只是万没料到,顾大人居然找上小姐。”
梁燕贞黑白分明的杏眸滴溜溜一转,抿嘴嫣然。
“要我说,这多半是借花献佛罢?府里的情况,顾伯伯也不是不知道。我猜他是想以此为引,才能请得嵧浦武门的‘照金戺’出手相助。有了傅叔叔仗义相助,此事已然成了一半。”如今,她也能大方说出这种场面话了,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果然傅晴章甚是受用,连称不敢,对话在愉快的气氛中告一段落。
有了嵧东满芳洲‘照金戺’的照拂,这趟路果然顺利,仅前天进入峒州地界之际,遇上一地死尸,说是匪徒拦劫花轿,与迎娶队伍斗得两败俱伤,只有一名老妪和新娘幸存。
傅晴章、李川横都是见过风浪的,瞧这一老一少确不会武,老妪应是媒婆,人都吓傻了,翻来覆去就是“强人打劫”、“全死啦”、“好多血”,此外无他。
新娘甚是年轻,倒比她镇静得多,说是东海章尾郡人氏,复姓龙方,本欲嫁往央土,出了这等憾事,只想回家。新娘皮肤黝黑,相貌甚是丑陋,料非富户所出,仅身段堪可一提,虽穿着厚重的大红礼服,胸前仍是鼓胀胀一团。
队里那些年轻人初见她下轿,莫不血脉贲张,盖头一揭却是个麻皮丑女,人人扫兴,倒也无有惊扰。
梁燕贞不忍弃她二人于不顾,得傅、李同意,挪辆车暂予栖身,带到最近的村镇再说。老妪呼天抢地感激涕零,丑新娘仍一派悄淡淡的,有着置身事外般的隔阂冷漠。
一行人车马鱼贯沿大路而行,始终不见人烟。
梁燕贞越走越没底,微蹙起眉刀,举手喊停。
她从小就是两道粗眉,既不弯又不细,说剑眉是好听了,那眉尾俐落地一扬一收,简直是口快刀,老被身边人取笑;岂料年纪稍长,渐看得出杏眼桃腮后,出色的容貌被浓眉一衬,倍显精神,反而有味道。
女郎不是水灵灵的瓜子脸,也非圆润的鹅蛋脸廓,而是介于两者间的桃杏脸蛋儿,颧骨突出,鼻梁高挺,下巴像是稜尖儿裁去一截,由腮帮转过俐落线条,颔颏挺翘,阳刚中仍带一丝女子柔媚,美得极具个性。
“怪了。”梁燕贞摊开地图,敲着写有“执夷”二字的简易图示,双臂环着玲珑浮凸的两丸挺沃,喃喃道:“这图一路走来没错过,按理该到了……这么大的一座城,能飞了不成?”灵光一闪,转对傅晴章:
“傅叔叔随身可带有路观图?”
傅晴章命大弟子俞心白取来,摊开比对,虽是出自不同图匠之手,但执夷城的位置却相差彷佛。眼看时近黄昏,众人又饿又累,前头一阵追逐时头脸衣衫裹满尘沙,被汗水一浸,和泥巴浴也差不多了;再不觅地宿营,只怕军心有变。
梁燕贞当机立断,决定在两里外的河湾扎营,生火埋锅,解鞍歇息。
这趟所携的营帐取自梁府库房,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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