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她有把握已逛得精透,并无适合秘密进行人体试验之处。
密室——如果有的话——必在北岸。
明玉涧底有股暗流,水温较那绝崖下的寒潭更低,不知冻死过多少想游过溪
涧的幽明峪弟子,入门之初师长必殷殷告诫,严禁下水。
贝云瑚纵使水性绝佳,也无法抵挡这股水底冰流,否则水中无法排布术法,
人人都循水路潜入龙庭山便了,奇宫名震天下的护山大阵岂非形同虚设?从意外
加入濮阴梁府的车队起,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贝云瑚心中悄悄成形。
若猜想无误,梁燕贞藏在衣箱夹层中的那只密匣,所贮必是鳞族失落已久的
重宝,九曜皇衣。
传说中,这件龙皇玄鳞的御袍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更有辟水护体的异能。
平望都那厢送毛族质子上山的条件之一,就是将这件宝衣当作爵位的象征,
重新归还奇宫;只是宝衣失落既久,奇宫诸人不信朝廷真有此物,就算有,也不
过就是与贵族陪葬用的金缕玉衣一般,以各式昂贵的金银珠宝缀成的冒牌货罢了
,无人放在心上。
与「擎山转」
的挽马重骑一战后,梁府一行的车辆辎重灰飞烟灭,遍地狼藉之间,独孤寂
只捡了那只密匣随身,贝云瑚更添几成把握,确信所贮必是九曜皇衣无疑。
自从梁燕贞与独孤寂呕气,两人不再合衾同眠,密匣不知所踪,贝云瑚推断
是独孤寂穿在衣里,在寒潭谷底替他除衣保温时,果然找到扎在襕袍腰下的皇衣。
与独孤寂合体求欢,虽是欲之所至,顺心而为,但男子数度出精疲惫已极,
更利于「洗劫」
一空,亦在少女的考量内。
少女身子娇小,整个人被皇衣裹起,彷佛罩了层看不见的薄膜,跃入寒潭滴
水不沾,却能汲入空气,半点也没有游水的感觉,彷佛包进一个巨大的泡泡里顺
水漂流;上岸之后,不仅身上的大红嫁衣干燥舒爽,连头发都没湿,便只涉水登
岸时浸透了鞋袜而已,至为神奇。
贝云瑚悄悄潜回院里,那座名为「瑚光小筑」
的雅致小院果然没有其他姊妹迁入,依旧保持原先的模样,桌椅几面片尘不
染,彷佛主人从未离开。
少女身子微颤,不知是寒冷抑或心情激荡,就着幽微天光打开衣柜,换过干
净的鞋袜,在嫁衣内系了条挂有匕首和整排柳叶飞刀的蹀躞带;沉吟片刻,又取
一根大红丝绦,缠起得自独孤寂的金色蛾眉刺,横插于髻,钗上两股丝绦垂落腰
背,煞是好看。
冰无叶的起居作息比日晷还精准,再过一会儿,轮值的无垢天女便要起床烧
水备汤,服侍主人梳洗更衣了,能任意出入庄园的时间剩不到一刻间。
贝云瑚收十心情,将迭好的九曜皇衣留在妆台显眼处,无声穿窗而出,在廊
庑间转得几转,出门奔过浮桥,古朴的坛舍轮廓近在眼前。
她在失风被软禁前,甚且不曾动念调查北岸,若非身子异变,贝云瑚从未想
过主人会对她们动什么手脚。
她没有任何线索,遑论证据;所能倚靠的,仅仅只有直觉。
北岸的主建筑群,乃是以五座错开并连的大院为核心,虽然修建的时间有分
先后,因整体风格一致,看来就像一座宫殿般气派的五进大院沿着谷内地形,被
捏得斜斜摊开了似的;院外竖起的白玉牌楼上,刻有「羲和扬此」
的方正古籀,每个字都比牛车轮还大,故坛舍又有「羲扬殿」
或「若光殿」
之称,取「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的含意。
羲扬殿首三进历史最久,规模最宏伟,过去多作集会议事、接待宾客之用,
也上演过不少争权夺位的戏码,左右回龙里收藏文牒宝物,不宜居住,男徒多住
在后两进。
羲扬殿的两翼是后来才建,能看出幽明峪一脉之衰颓,越修越矮,仆妇佣工
住在两翼最外围,也不是适合隐密工作的所在。
贝云瑚的目标,是在羲扬殿的后方深处,有座紧邻山壁的「一颗印」
小院,左右无厢,内堂不过一室大小,一眼即能看完。
极其阴隰的环境,使得小院几乎覆满厚厚的青苔,长年都是湿漉漉的,难见
天日。
「……那是什么地方?」
有回远远经过,她忍不住问主人。
大家都说那里不干净,闹鬼之说沸沸扬扬,每年新春在羲扬殿祭天敬祖,大
长老和一干派系首脑都要请三炷香到小院外插上,经年累月越描越黑,谁也说不
清。
「是我幽明峪一脉的始兴之地,当年龙喉如晦祖师闭关处。」
主人澹道。
「宗脉兴旺了,盖起大殿,谁也不想在忒狭仄的地方待着,又没胆子拆掉,
最后就剩请香这点心思。」
「真不是闹鬼?」
小贝云瑚有些失望。
主人微微一笑。
「若世上有鬼,则何处无鬼?若世上无鬼,岂独小院中有?」——理路。
主人聪明绝顶无庸置疑,但他的绝顶聪明来自于理路清晰,甚至可说是受理
路所制,无法忍受多余、紊乱、无关紧要。
只消摸清了这套理路,就能明白主人在想什么,将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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