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参汤就没断过,周澜想着法子地给她补身体,她清醒的时候抱着她说话,说他小时候,也问她小时候。
淑梅常常前言不搭后语,可周澜总是好脾气的笑笑,笑完了叹气,然后说太太,对不起。
淑梅自顾自的玩着手指头,似懂非懂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周澜搂紧她,轻声说:“为我之前对你的一切伤害对不起,也对我的无能,不能保护好你说对不起。”
他知道淑梅都记不清了,可是他自己记得,他还许诺说要把她风风光光地嫁个好人家,给她一大笔丰厚的嫁妆。
可是她疯了,除了自己,没人会娶她。
他低下头,扭过淑梅的脸,神情为难地说:“太太,我还是很喜欢他啊,对不起!”
淑梅朝他傻兮兮地笑,不回答他。
杜云峰在扬州、无锡和常州转了个大圈,带着他的鱼鳖虾蟹兵团东游西荡。
那些游击队神出鬼没的非常不好逮,杜军就跟个刨食j-i似的,东啄一下,西叨一下,把个游击队撵得到处跑。
可也不能说全无战果,毕竟偶尔还能小规模的干上一仗呢,写在报纸上,南京政府总算军事上了点建树。
杜云峰表面看起来忙得脚不着地,其实心里悠闲的很,他的情报早就出去,这仗打得跟演戏似的,不打糊弄不过去,打吧,双方都心怀鬼胎,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没使上真力气,简直像打情骂俏。
熬过了南方的梅雨季节,杜云峰在回到杭州的那个下午,勤务兵将一张药业商会的请帖送了进来。
请帖很普通,就是邀请各位江南药业的理事和股东们到西湖杨公堤的刘庄聚会,因为这次药业公司的代表不仅有上海的,还有来自北平和广东的,所以会面的地点就选在了交通便利,时政又不那么敏感的杭州。
杜云峰本来是刚带着队伍从扬州赶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呢,看到请贴上熟悉的字迹,他急急忙忙地奔到卧室换了一套便装,连滚带爬的指挥赵小虎开车去了刘庄。
他在路上急得频频lu 袖子,一块手表都快看碎了,赵小虎知道他急什么,一边把车开得飞快,一边安慰他们军座:“军座,来得及,这还没到中午呢,聚会搞一天呢,您肯定能见到周先生的。”
“一共才一天,晚去一分钟就少呆一分钟。”杜云峰在后座上坐不踏实,屁股上有刺似的东扭西蹭,一点都不像个沉稳持重的军事大员,“这怎么还没到,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赵小虎心里好笑,环湖的公路,他闭着眼睛都走不错。
他觉得军座好像要返老还童,只要是涉及那位周先生,军座就做不了正常人。
“膺白路啦”赵小虎打着方向盘转向,往左一转,上了白堤,“军座,咱们绕着湖边走,绕过小半个湖就到啦。”
“这西湖,”杜云峰急得简直要咬指甲了,“也忒他妈的大了。”
赶到刘庄,递上请帖,在商会服务人员的带领下,绕过左一个假山,右一个池塘,杜云峰只感觉跋涉了千山万水才来到了开会的地儿。
会场里,北平同仁堂的药业代表刚刚发言完毕,杜云峰只听到了一个尾巴“药业同仁,救国救民,义不容辞。”
在座的众人鼓掌,记者镁光灯哐哐冒烟,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致辞台上。
杜云峰被引导到了沪上代表那一桌,几家大的药业公司理事和代表都认识他,立即热情地点头握手欢迎他。
“不好意思,杜某军务在身,来晚了。”他低声解释,躬身与这一桌的商界俊杰们握手,他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似笑非笑的周澜。
周澜跟他隔了两个人,普通朋友一般,不紧不慢的伸出手,轻轻握住他递过来的手。
“杜兄,不晚,来得及。”说完他撤回差点被杜云峰抓牢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心的,他坐稳之后,手握空拳抵在唇边,好像亲自己手指似的,徐徐说道,“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可以交流,晚一点也没关系的。”
杜云峰看着他暧昧隐忍的姿态,心里就噗通一声,强行让自己心平气和了,他才一语双关地说道:“只是可惜了这一上午的时光,杜某全无收获,实在是浪费。”
众人低声附和了几句,说上午几个药业代表讲的还不错,特别是西药行业的有个博士讲的很j-i,ng彩。
杜云峰点头,表面上赞同着这些耳旁风,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周澜,隔着桌子要把对方拉过来似的,单靠眼睛就抛出了无数个钩子。
周澜被他看得快招架不住了,握着空拳咳嗦了几声,他垂下目光,开玩笑似的说:“杜兄要是不累,午饭后我给你补补课,把上午浪费的时光都帮你找补回来。”
杜云峰喉结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根子忽然红了,强行放松地说道:“那有劳周老板啦。”
周澜笑,瞥了他一眼,便把目光转到演讲台上去了,可是他的侧脸热热的,那是某人有重量的目光。
台上说了什么,杜云峰不知所云,他只是个入股的股东,对药业没一点研究,他就来专门研究周澜的。
终于捱到演讲结束,午饭时大家一起去了宴会厅,自助餐有利于大家自由组合尽情交流,杜云峰因为有军界背景,想巴结他关系的人很多,都上来敬一杯薄酒,你一杯我一杯的,杜云峰也不好推脱,眼角余光却一直贼着周澜,一刻都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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