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忽然想起自己初初见他的那一日。
他病势反复,在她到的第二日忽然就高烧不退。她急急赶过去为他瞧病,他神智模糊,眼见面前的女子在他床前忙碌,竟不知为何清醒了过来,笑道:“姑娘如此面生,想来是巫谷中人。端木谷主这次竟然没有派红萼姑娘前来。”
她的手放在他腕间,都是苍白如纸的颜色。看他一眼,她复又低眸道:“谷主在研制新药,红萼姑娘要处理谷中一应事务无法抽身,只得派我前来。”
他低低一笑,却急促地咳嗽起来,面色因为咳嗽带了些不正常的潮红。她从他腕间收回手,冷眼看着他咳嗽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道:“公子既早已丧失了求生之欲,又何苦让陆家主费尽千辛万苦地去巫谷请人来。”
他终于止住咳嗽,清逸俊朗的面容有了些微血色,竟显出了几分邪魅妖娆。
“我还死不得,倘若青煜争点气,我也能安心去了。更何况,”他死水一般的眼中泛起一丝微澜,“能再多烦扰端木谷主一些日子,我觉得值得。”
她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也不知我们谷主到底哪里惹了你。”
他低低笑起来,看着窗外白果树光秃秃的枝桠:“向来都是我招惹他,对于陆家人,他都是避之不及的,如何能来招惹?”
她双眉微皱,似乎明白他说的何意,却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最终什么也没说。
二月末积雪已开始融化,一个冬天园中积了厚厚的白雪,融化的雪水打湿了小路,稍隔一会就要清扫,所以春来园中都是清理路面的家仆。
白衣的女子手捧暖炉缓缓走过来,在满是雪水的小路上,她走得缓慢且从容。不时有人停下清扫的动作,垂首唤道:“晨姑娘。”
她轻轻点头,自冰雪中穿过,走向小园尽头的庭院。院中竹色青青,在白雪中颇是显眼。她尚未踏入院门,便听见清脆悦耳的笛声传出,她微微一顿,随即道:“虽说天气热了,可公子就这样站在这里,难保不会着凉。”
笛声戛然而止。站在翠竹之下的男子回头,温润面庞一片恍然,直到她走近,他才露出她所熟悉的微笑,负手而立:“今日怎么早了些?”
他今日亦穿了一件白衫,那样站在那里,清瘦如竹,却又站立如松。她不由转眼,轻声答道:“今日苏苏姑娘有事不在府里,我倒不曾注意时辰。”看着他手中握着的白玉笛,她赞道,“公子这笛子做工倒精巧。”
他低头瞧了瞧那笛子,笑了一笑:“原是我亲手刻的,也不曾好生学过雕刻,难免粗陋。”她仔细去瞧那笛子,倒也没瞧出什么来,便道:“外面凉,公子还是进屋吧。”
她转身走在他前面,他却叫住她,在她身后道:“晨姑娘,你为何不笑?”
她愣住。
“我这一生见过许多女子,她们却都不像你这般,虽然笑着,却并非出自真心。”他走到她身前,“晨姑娘,我们都是同样的人,对吗?”
他高出她许多,所以她不得不抬头看他。她看着他,眼中慢慢地漫出点点笑意,最后她终于笑出来,笑容在她脸上盛开,他却看见有泪自她眼中渗出,将她眼中那唯一的一点笑意覆住。她明白他说的同样是什么意思,这世间的繁华苍凉,灰暗多彩,都和他们毫无关联,他们只不过,是这繁盛世间的行尸走肉,只不过心灰如死而已。
“我在等。等天来取我性命,只是它带给我一身的病痛,却仍然将这条命留给了我。它既留我于世,我便不会苟活!直到,它来取我性命的那天!”
这次却轮到他愣住。他看清她眼中划过的许多种情绪,痛苦,悔恨,狠厉,倔强,坚决,还有许许多多他看不懂的,然而那都在一瞬间,瞬间过后,她的眼中又恢复了一片平静,沉如深海。
她收敛起所有的情绪,转身进屋,他跟在她身后。二人一时间沉默无话,直到她替他把完脉,这沉默才被她打破。
“公子的病还是如此,你自己,还需多注意。”
他点了点头,看着她瘦得分明的纤细手指,不由道:“那晨姑娘自己的身子……”
她也不在意,无所谓地笑道:“公子当知,医者难自医。”
他起身走到窗边,白雪翠竹落在他眼中,却映出一片深深的寂然。他平日并不像这样,今日却不知为何有些反常。沉默了半晌,他才低笑一声,道:“同是天涯伤心人。”
晨晓低头理了理衣襟,站起身道:“公子的药方我改了一些,剂量未变,你只需记得不要饮茶饮酒便好。”语毕顿了一顿,“我与公子不同,公子有未来,而我没有。故去之人,总是不如活的人重要,公子是明白人,何须如此执着。”
他恍若未闻。
☆、初显端倪
陆青烨的病情再一次恶化的时候,晨晓正在陆家的药房抓药。三角梅和水晶花十分难得,只有遥远的南疆才有,好在陆家为陆青烨的病不遗余力,再珍稀的药材,这个小小的药房都能找到,堪比巫谷的药谷。
她正称了一定分量的三角梅,还未将那小小的一杆秤放下,苏苏便推开门,看见她连忙几步奔过来,红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哽咽道:“晨姑娘,求求你!快去看看公子!快救救他!”
“公子怎么了?”
她急忙放下秤边走边问,房内拢了火墙,所以十分暖和,乍一出门,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她不由咳嗽起来。她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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