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画舫,素讲意境。玉楼明窗,小叶熏香,窗旁开一枝天女木兰。
这时节,木兰正当花期,天女名贵,寻常难见。男子闲倚窗旁,青衣玉带,雪佩金冠,一张玉面俊秀的脸本有几分书生气,却生生让那双丹凤眼飞出几分魅惑来。
“今日才知我孤陋寡闻了,江湖上何时有这等功夫?”男子转头,望向对面笑道。
对面,华帘半掩,玉炉焚香,隐见一张梨云榻。
袅袅香丝遮了榻上人,独见一幅华袖垂落。那袖古锦织就,绣染云图,泻落榻前,便泻了一地锦绣山河。
舫内炉香闲绕,男子懒卧榻间,背衬明窗,不见容颜,只见窗外江雾遮了远山,那一袖风华,便覆了江山万里波澜壮阔。
袖中男子手腕清奇,执一本泛黄古卷,目光落在其中,待翻过眼前这页,才不疾不徐开了口。那声音,令人想起冬日雪落风静后,洒进庭前窗台的暖阳,懒极,“哦?我也是今日才知,这些年你武艺没长进,连江湖消息也不灵通了。”
青衣男子一呛,他一身轻功敢称江湖之最,奈何因早年际遇,武艺平平。这事被贬损了多年,他也习惯了。
知道在这人面前向来讨不了好处,他也懒得斗嘴皮子功夫,广袖一拂,身后明窗吱呀一声敞开,人已化一道青影越江面而去。
半盏茶的工夫,人回船上来,细长的眸中含了惊艳神采。
“你可知那姑娘是何人?”
船上只闻细细翻书声,榻上人目光落于古卷,瞧得仔细。
“古水县有位女仵作,听闻有阴司判官之能,今日叫咱们遇上了!”青衣男子凤目飞扬,赞叹,“若非亲眼所见,难以想象世间竟有此等女子,留在古水县倒是屈才了!你如今正当用人之时,此等能人,倒是可收到身边来。”
他方才进了林子,已向那两个倒霉的水匪逼问出了事情原委。
那两个水匪没有多高的眼力,他在船上却看得清楚——那姑娘见人拦路,看似无视那二人,继续行她的路,却正停在那二人三步外。那三步之遥正在她手中青竹伞的出手范围内,所以她知道伞会坏,才会问出那句订金的话。
但那句话并非只为了让人赔她的伞,最紧要的是引开了两个水匪的注意力,为她出手赢得了先机。
她的身手江湖上虽未见过,看起来也不似有内力之人,但招式刁钻狠辣,他看过那二人的伤,刀刀正中要害,毫无拖泥带水!
冷静,果敢,心思缜密!
世间竟有这等女子!
青衣男子面含赞叹,舫内却依旧只闻翻书声。
江风携了细雨打落窗台,榻前香丝飘摇,氤氲忽散,这才见了榻上人。
那人背衬一天江水,紫玉银冠,玉带楚腰,懒卧榻间,便似卧尽了江山秀色,秋月春风。那容颜,半张紫玉鎏金面具遮了,风华不见,却见唇如早春樱色,轻轻噙起一笑,便化了雾色江天,点了水墨山峦。
男子融在榻里,目光落在书中,衬得眉宇矜贵懒散。半晌,才听他慢悠悠问:“那两人,死了?”
听出他指的是那两个水匪,青衣男子眸中流露出戏谑。
这人,方才与他一同瞧了出官道上的好戏,心中分明也是在意的,却偏要作出一副不甚在意的姿态,可还不是忍不住问了?
“没有。她留了其中一人的命替她办事。我看了她写给九曲帮舵主的书信,沈家那位嫡小姐这回要吃点教训了。”说到此处,青衣男子面露讥嘲,“这位沈小姐的心机手段颇得她爹的遗风,三个月前那出戏为她赢了个好名声,总算引起了安平侯府的注意。侯府的老封君前些日子请了牌子进宫求见太皇太后,说沈二这一支在江南小县多年,人早没了,留下个嫡女自幼身子难养,想请太皇太后恩准沈问玉回盛京休养。哼!休养是假,又想嫁女联姻是真!元家把持朝政,太皇太后风光无匹,安平侯府闲散了多年,早就耗光了当年风骨,这些年四处嫁女联姻,谋求起复。只是不知这次的算盘能不能如愿。要知道,当年安平侯府和元家势同水火,太皇太后可是个记仇的。”
“她会准的。”榻上男子漫不经心开口,声音里却透着冷意,“赦准罪臣之女回京养病,如此心怀仁慈凤恩浩荡之事,她为何不做?她的名声越好,元家将来登高的路才越顺。至于安平侯府,这些年看在她眼皮子底下,即便四处联姻,何曾得过实利?”
“可她若恩准,盛京的风向便会变了。保不准有人会猜测她不再记恨安平侯府,说不定还真能让侯府成一门好亲。如今的安平侯府已不可靠,帮你的人,早就又少了一个。”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悬崖行走,从来容不得太多人。”男子慢悠悠翻了页书,便似对这话题失了兴致,冷不丁地换了刚才的问题,出声问,“另一人呢?”
青衣男子一愣,明白过来他是问另一个水匪死了没,这才道:“没死。我看过了,一刀制敌!入刀却只有半寸,她手下留了情。”
船上气氛静了静,好一会儿,榻上男子才将书放了,眉宇间渐带起抹倦色,似已意兴阑珊,“心软之人,难成大器。”
青衣男子耸肩,并不意外他会没了兴致。正如他所言,他们所行之事如同悬崖行走,容不得太多人,尤其是心软之人。终究,他只是对那一眼惊艳了的少女颇感兴趣,随口一说罢了。
江风猛地灌进窗来,江南水气淡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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