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凑上去,想摘一朵。”
伊人起床穿衣服,还躺在床上的未晞说,“那是我的。”
伊人说,“我知道啊,我故意的。”她把自己那件蓝色的卫衣扔给未晞,“你穿我的。”
何承宪回到家里的时候,是晚上六点,南允深秋的天,渐渐地开始黑。
伊人正送未晞出门,何承宪便问,“不留下来一起吃饭么?”
伊人代未晞回答,“爸爸,你做的饭,我们不敢恭维。”又催未晞,“快走,否则我爸爸拿饭来毒你了。”
何承宪放下公文包,脱下西装外套,“怎么你们的脸,这么红?”
伊人关好门,摸摸脸,“屋里有点热。”
何承宪便说,“都冬天了,还热。”
伊人转身进屋,何承宪收拾衣物进浴室洗澡,手机放在桌上。第一次手机响的时候,伊人没去管,可是它不甘心地一遍一遍地响,仿佛打电话的那个人还真是贼心不死。伊人只得出来接起,身上穿着未晞的衣服。
那边的人抢先开口了,急不可耐似的:“何大律师,你还记得编码78009245的那桩刑事案件吗?”那个人故意令人讨厌地哑着嗓子,拖缓了语调,“让我想想,也就是七年前,那个时候,何大律师的辩护真是精彩啊,黑的都能让你说成白的。顺便问您一句,您的宝贝女儿现在在哪里呢?”
伊人听得一头雾水,没好气地挂了电话,她最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转身回房,低低地怨了一句,
“莫名其妙。”
溯游从之·伊人
后来,她曾许多次地,用浓烈的词,来记录她,描绘她。
她总是一遍又一遍地、不甘心地、像是申诉似的,在本子里用笔刻下那些话,纸页被戳破,像一张哭泣的难看的脸。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未满十八岁,所以容易生气容易愤怒,容易悲观容易绝望,对于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一切,以及把这一切施加在她们身上的那些人,怀有强烈的恶意、怨意和恨意。
她曾想在教导主任下班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找人围殴他,因为他在升旗仪式上垮着肩,两只手握在前面,扬着下巴睥睨着说,“我们学校某些同学,尤其是某些女同学,行为不端,作风不正,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她也想把一盆污水从那个姓刘的心理医生的招牌上浇下来,揪起他的衣领大骂□□大爷你他妈的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还想把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同学狠狠地掼在地上,大骂被男人上你们就觉得高人一等了?留着你的贵妇逻辑喂狗去吧!
她更想把那些qín_shòu像一条一条的猪肉似的摊在手术台上阉割……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那些想永远都是想。一段时间里她很怕想起她,她怕她问伊人你怎么这样懦弱?伊人你怎么可以安稳度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伊人呐伊人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伊人呐伊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伊人呐伊人你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抱着膝盖头靠着墙想着这些事,哭着哭着她就笑了,因为她明白这些话未晞永远不会说,未晞最讨厌这些烂俗的念白,未晞总是迷恋高格调的事物。未晞有时候天真有时候世故,未晞也有惹人讨厌的时候,有一次她帮她付了钱她居然会生气,把这小小的一件事上升到她们的不平等上,未晞总是想得太多于是不快乐,未晞呐未晞……
那段时间她靠学习来麻痹自己,她很喜欢这个句子,靠,学习,来,麻痹,自己。感觉字字都是为她量身定制,它们像一块一块的铁片似的串起来,穿在她身上像一件铠甲。她六点就离开家,看见早春清晨里的南允城像一只卧眠的动物,打着浅浅的呼,她从那些招牌前走过,“春兰早点”、“好利蛋糕”、“旺达粉馆”、“送包子”,一个一个都隔着一片雾蒙蒙和她对视,她会抬起手和它们打招呼,吓坏了经过的一个流浪汉。
班上没什么不一样,郭老师在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让体育委员把那多出来的一张桌子给搬出去了,对同学们的说辞是陆未晞生病了,接下来的时间就在家里学习,女孩子们一阵议论就过去了,翻开复习资料演算题目。
郭老师很满意。
她写数学题目的时候却想到了语文,想起曾老师给她们上过的《记念刘和珍君》,想起一起背过的“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她这才明白原来真正所谓大家,不止书写了以前,更书写了以后。想起郭老师让她们写期中考总结,未晞调皮地写了一篇《记念刘和珍君》的仿作,郭老师在办公室里笑着把那两页纸递给她,她看了几行就很笑,有种我的未晞就该是这么不拘一格才华横溢的骄傲。而未晞知道郭老师把自己的总结给她看后就把眉一皱用食指戳着她问他和你什么关系干嘛把我的总结给你看说说说。
看到π的时候回过神来,苦笑自己总是从什么事物上都能想到未晞,连球的体积公式和数列的裂项相消都不能幸免。
她以前和未晞共同觉得苦笑是一种逾过年龄与她们不配的行为,带着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牵强的矫情。但是未晞一走苦笑就自己上门找上了她,她反抗不得。
她的成绩稳定在年级第一,老师和家长都很满意。
高考结束的那天,她拿着透明笔袋走出考场,看见那些返校的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等候的家长们也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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