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战英却给了他一个“我都明白”的眼神,自顾自地接着语重心长:“大哥也知道你不是这么莽撞的人。但我还是要多嘴劝你几句——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才二十多,何必抱着一份没希望的感情自苦?你平日没事也别老在义学里呆着,多出来走走看看,多结交些朋友,说不定哪天就遇到真正合适你,倾慕你,能和你相伴一生的人了呢?”
沈云亭简直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一方面为他的误会哭笑不得,一方面见他这么巴巴的来劝自己又难免感动;一方面庆幸自己这位大哥一根筋的想岔了没发现自己真正的心思,一方面又隐隐有些失落……听到他最后一句,居然还毫无道理地有些气恼。
“那依大哥的意思,什么样的人算适合我?”
列战英没料他竟剑走偏锋的问出这么一句,语塞之余顺着他的问题认真思索了片刻,首先想到的便是那天那位“芸娘”。按说芸娘样貌标致,人又爽利能干,其实堪称良配,但不知为何一想到她列将军的心中就不舒服,找了个毫无说服力的借口先将人家排除了——那女子一看就十分泼辣,云亭这么温和的性子,多半要被压一头,将来成个惧内的就不好了。
但转念一想,过于温柔文静的也不合适,夫妻俩性子都太和软,容易被人欺负。
唔……云亭既然喜欢苏先生,那多半是喜欢男子的,可是读书人似乎都有些酸文假醋的清高劲儿,要是知道了他的出身会不会看低他?
自己的袍泽们倒是有不少年貌相当人品也信得过的,但那些家伙个个粗鲁不文,整天只知道舞刀弄剑的,怕是也不合适。
何况虽然新婚制在金陵试行已有一年余,但男子和男子成亲仍不是那么普遍,想来就算两个人两情相悦了,各自家里的那一关也没那么好过——毕竟涉及子嗣香火。
想了一圈只觉沈云亭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都不能放心,都说不定会受这样那样的委屈,列将军几乎要把头皮挠破。
而沈云亭只是不言不语的抿着唇看他冥思苦想,列战英尴尬得额头见汗,最后只得讷讷道:“这……这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你遇到时,大概就知道了?”
沈云亭心道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心中微痛,低头道:“大哥说的是。”
两人一时无言,各自低头喝茶。沈云亭趁着这空档又去心仔细回忆自己那天到底说了什么,回忆到一半忽然疑惑——列大哥怎么会偷听呢?
他深知列战英的为人,撞见了自己和一个女子说话,按理说定然会迅速回避,怎么竟会站住了听?而且听他方才所说,至少是从自己拒绝芸娘开始一直听到了芸娘劝他的那番话为止。
而且列战英既到义学来找自己,为何偷听完就离开了?这实在不合常理,若按列战英的性子,今天二人这番对话在那天他听完后就该发生才对啊。
莫非……莫非列大哥对自己的心思,也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误会自己衷情凤王,心中也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
他到底也只是个初尝情味的年轻人,平日独对孤灯时想得再豁达再无欲无求,这时“心上人也喜欢自己”的念头一起,顿时便像野火燎原一般按捺不住。
抬眼偷瞥,只见列战英也低着头,满脸尴尬的捏着茶杯发愣,忍不住想旁敲侧击地试探他一下。
可惜他连质问“大哥为何要偷听?”的勇气都没有,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问出个拐了八道弯的问题:“大哥知道了我的心思,为何不向陛下禀告呢?”
列战英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做了什么值得我到御前告状的事了?”
沈云亭那点曲折的小心思说白了其实不过指望他答句“我怎么会出卖你”之类的话,因为知道他对萧景琰的崇敬与忠心,而可以此稍微旁证他对自己是不同的。谁知被他直眉楞眼地反问一句,噎得一口气险些倒不上来。
所幸列战英也没打算等他回答,又叹了口气:“我实话实说,你别难过——其实苏先生那样的才华风度,偷偷倾慕他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我们陛下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不会为这点事就动怒降责的。”
沈云亭抿了抿唇,小声问:“那、那其他倾慕凤王的人,大哥也都劝过吗?”
列战英道:“嗐,旁人我哪管得着?再说我只是推测,人家喜欢苏先生也不会跟我说啊。”
说到这忽然降低了声音嘟囔:“连你都没跟我说。”
沈云亭的心脏忽然漏跳了两拍,脑中一个声音谆谆告诫“别胡思乱想,他只是把你当朋友”,另一个声音却拼命煽动“他对你说不定也是有意的,你对他都不是‘旁人’,他还抱怨你有心事不跟他说”,而后者大有盖过前者的趋势。
列战英半晌不听他说话,见他神色怔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甚是古怪,还道自己刚才说得太直伤了他心,连忙找补道:“大哥不是说你配不上苏先生——苏先生当然很好,可是你也很好啊。只是……只是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们陛下先遇到的苏先生,那也没法子是不是?”
他边说边小心觑着沈云亭的脸色,因为知道自己这番话着实没什么说服力,但他对这类事情毫无经验,又哪里想得出什么言之有物的话。
沈云亭脑中两个声音兀自吵得热闹,他头昏脑涨地一抬眼皮,便对上列战英关切的眼神,那个煽动的声音唯恐天下不乱的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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