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此刻口口声声喊着:奸佞当道,是有清君侧之意,哪位大人为陛下招致此次祸端,可自己敢站出来!”
“萧太公不在朝中日久,便出了此等骇人视听的事,太公定要还朝,还朝廷一片清宁!”
“太公,陛下龙体受损,今日之事恐怕要由您主持彻查了。”
“太公定要帮我等逐出陛下身边的奸佞小人,匡扶社稷啊!”
一片吵嚷之声中,萧拓缓缓起身,登时寂静。
萧拓面目不辨喜怒,只是沉声道:“陛下受伤,阿棠,先送陛下去寝宫包扎休息。”
李岫另一只手臂立时被萧棠扶住,就在他离了座位时,听到方才坐在他身边未发一言的贵妃高声道:“太公,陛下早被政务叨扰到身体孱弱,如今又受血光之灾,妾身代陛下请求太公暂且帮陛下代理政务,好让陛下尽心休养,早日康复!”
萧慧说完,百官哗然,她也不觉得怎样,只是低头间悄悄转头看向回头的李岫,向他回敬一抹报复的笑。
李岫却并不动怒,只是对她了然的笑了笑,便继续下着台阶。
他每走下一节台阶,都能感受到两侧的萧氏子弟投向他的,鄙视、嘲笑、不屑的目光,每一束都比方才划伤他的剑更锋利。
当他走到萧宛身边,却停下了脚步,定要向这位昔日旧友致意。
李岫的目光看向她,她也微微点头。好笑的是,他们曾经都幼稚的以为凭借自己的伎俩能够摆脱他人的控制。他杀了她的父亲,她嫁给他的世仇,结果却殊途同归,再次在这里,以两个人质的身份相见。什么都变了,然而什么都没有改变。
“恭喜贵女重回故乡。”
“祝贺陛下巡幸畅意。”
李岫离席后,这场宴会便从起初的欲盖弥彰变得原形毕露,由上至下所有人,一心一体,皆为萧拓劝进。
萧宛默默起身,她知道现在没有人阻拦她——该看的戏已经看完,自然也就不需要她再在这里了。
又过了两日,萧拓终于有时间见她了。
她缓缓走入同从前没有丝毫变化的书房,看见烛光中她的祖父正在案前执笔。她素来知道祖父在伏案时不许任何人未经他准许近前,以免破坏了他的专注,便只在十步之外静静等候。
“阿宛来了。”萧拓很快抬起头,见到十步之外等候他抬头的孙女,瞬时笑意盈面,对她招手道:“来走近些。”
曾经年幼的她和弟弟等到这熟悉的声音招呼,便会迫不及待的奔向那对他们来说过于宽阔的臂膀。可现在她没有动,在原地道:“祖父安好。”
“这些都是各地近几日送来广陵的奏疏,阿翁的眼睛花了,你来帮孤念罢。”萧公道。
她知道现在萧拓的话起码在广陵府内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她只得缓步上前,接过了那略有些分量的奏疏,掀开借着烛光看了看,便又很快合上了。
“读罢。”萧拓道。
萧宛却道:“阿翁不必听,自然也知道这厚厚的奏疏内都写了什么。”
“嗯。”萧拓低吟一声,转而问道:“前日见到阿棠了?”
“见到了。”她袖中的手握紧,却又缓缓松开。
萧拓抬眼望了望她,眉头的沟壑在烛光照射下光影变幻。
“孤已经决定,待到回京,孤会立阿棠为皇太孙,你是他的亲姐姐,自当为公主。”
她打断祖父尚未断的声音:“阿宛不想做公主。”
萧拓手中的朱笔略顿了顿,又问道:“孤的曾外孙还有多久出世?”
萧宛再次打断他:“顾和徵不会来的。”
萧拓抚掌大笑:“阿宛可不要妄自菲薄。”
“不是我妄自菲薄。否则祖父也不会等到阿宛怀有身孕再召回广陵了,不是吗?”萧宛转到了这桌案的另一侧,挑了挑眉毛。
萧拓重重将笔一撂,道:“这叫思虑周全,懂吗?”
萧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阿宛没有您思虑周全,但是却有一百种方法杀死这个孩子。”
萧拓终于被她激怒,低声呵斥她:“孤给你的自由过多了,你非要孤叫人将你绑起来你才罢休!”
“您即使现在就叫人来,阿宛还是有时间吞下手中的□□。”她伸出握紧的右手,眼神坚定,“您筹谋多年,自然知道他是制毒高手。”
萧拓与她对视许久,两人都紧绷着,只怕有片刻松懈,便在此次交锋中败下阵来。
“你是孤的亲孙女,何必与孤作对!待孤登基,自会善待前朝遗族,许以封地食邑,你不愿做公主,还可做王妃,有何不好?”
“如果是如同现在笼中之鸟一般的公主、王妃,祖父自可许给大把其他孙辈。”萧宛又将右手靠近自己嘴边一分。
“无知小儿,无知小儿!”萧拓狠狠拍案,实则认输:“你想如何?”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可以提出无数的条件。
“将楚月和她的父母放归故乡。让您关押许久的飞琼来我身边。”
“还有吗?”
“备好车马,随时答应让我出府,不许阻拦。”
“还有吗?”
“我要随时见我想见的人。”她想了想,道:“最后一条,阿翁知道的时事世情,我也要知道。”
许是她用力思考的神情泄露了她的心虚与无措,萧拓又消了气,道:“孤答应你。孤忍不住想要提醒你,你提的这些,对顾和徵来不来没有丝毫的决定作用。”
她皱眉,仿佛一个把戏被一眼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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