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敬的弓腰而退,只留下勺儿和乐衣。
“夫人。”待殿门闭上,勺儿才跨前几步小心开口。
元容的脸色难看的骇人,东西是今早送进宫里来的,经的是锦安的手,顾子期自然是会只晓得。曜儿既然给她寄这封信,就必然有了自个的打算,这句话不是个好兆头,元容心里多少有些挣扎,可恩义岂是这般轻易就能遗忘的,
“乐衣,你给公孙那边递个消息。”于情于理,元容都要伸手助他一把,断不能把他这些年的隐忍视而不见,她把信件递给乐衣,“让他走吧,天下之大。”
曜儿是她的儿子,元容感念公孙训的恩情,但她不能置自己的骨肉于绝境。
顾子期坐在昌乐殿内,檀香的味道淡淡地从远处飘来,手中是曜儿千里迢迢送上来的书信,那个孩子把剿匪的计策向他全盘托出,顾子期细细看过,有的计策甚妙,有的地方则略显稚嫩。
他觉得这封书信,与其说是请教,不如说是曜儿不惜自曝其短,只为换取他的信任,想拼命地从他身上汲取一切有用的东西,弥补自身的不足。曜儿才十五岁,顾子期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年轻气盛,多少带着些不可一世的骄傲,哪怕他隐藏的再深,也做不到像曜儿一样,毫无保留的直面自己的所有缺点。
顾子期阖上眼,他的声音很轻,似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别人道,“帝王寡恩义,至高无上本是世间最难走的一条路。”
顾曜这个孩子自小就矛盾,元容把一切心血都灌注在了他的身上,教他懂事理、辩黑白、知恩义。他的文章也像元容平日的教导一般,写的是海晏河清时需行大道,只是字里行间却偶然透着若隐若现的迷茫。
海水群飞的当下,当满腔的热血与阴暗的现实碰撞,他才逐渐看明白,这个世道并不是只有公平正义可言。后宫之内,尔虞我诈,元容拼命地护着他,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承受着各种苦难,却忘了,她受的苦难与煎熬都被那个未成长大的孩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只有知晓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弱肉强食,唯有历经过寒封穿心过脚踏白骨行,唯有走上最高点蔑视万物,才有资格不畏惧他人。就像山林中,凶残的老虎永远不会惧怕狡黠的豺狼。
“陛下。”何飞立在顾子期身侧,眼前的男人早已褪却了之前的模样,岁月把他打磨的越发让人捉摸不透,“殿下这是在向您表忠诚。”
在顾子期和公孙训之间,顾曜选的毫不迟疑。
“这个孩子,心性不知到底随了谁。”没有他的阴狠算计,没有元容的无尽包容,甚至也不像赵衷那么温暖明亮。顾曜比起他们,更加的充满野心,也更加的光明正大。这只强壮的小老虎倔强的向他展示着自己比其他兄弟更为锋利的爪牙。顾子期叹了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争啊抢啊半辈子,他这只老虎如今年岁已大,亦不想再争再抢,“你修书一封给宋赟礼,让他莫要看戏,伸手去帮曜儿一把。”
“您要舍了张家?”宋赟礼心思缜密,极擅谋略,是顾子期留在军中的一步重棋。
“不是我要舍了他们,而是曜儿更适合那个位子。”虽说皇家贵胄,能做到谦虚自省本就不易,可和曜儿相比,顾安就像个单纯的稚子,他不及顾曜果决,亦没有顾曜的野心勃勃,“贤君尊礼以安民,明君拓土以强国。”
可惜,贤君常见,而明君不常有,而这个国家,还远没有强大到可以傲视四方。如今的世道就是这么的残酷,你不变的强大,别人便会强大。
不拓土强国镇压的周遭蛮夷俯首称臣,不把自己磨成刀俎他族变为鱼肉,这江山百姓哪里有什么太平安乐可言。
“我怕夫人那边不好交代。”何飞心生顾虑,“若您真出手相助杀公孙训,怕是会彻底寒了夫人的心。”
顾子期望着何飞略显严肃的面容,忍不住嗤笑出声。他与元容之间,早已不是寒心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可以概括了。
这辈子他们俩注定栓在一起,算计、猜疑、试探、成全,人一旦到了某个高度,情爱便不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顾子期也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可此生,他终究是抓住了她,至死而休。
“她自己教出来的儿子,理应心中有数。”顾曜对元容甚为尊重,无论做什么想要什么,那个孩子多少也会提醒元容几句。
哒哒——
殿外传来敲门声,三短一长。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抹青色的身影飞快的穿到了大殿之中,眼睛不大透着机灵,对顾子期甩袖而拜,“软语斋的乐衣姑姑去西凉院了。”
“好生看着她。”顾子期收起手里的东西,丢进香炉,看着火焰满满的把它吞噬,“要人赃并获。”
“属下明白。”微风吹过,昌乐殿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比起顾子期的坦然。元容反而有些心神不凝,她坐在软榻上,心里算计着时间,“勺儿。”
“奴婢在。”勺儿把东西藏在袖口之中。
“去吧。”元容颔首,眼神晦暗,“这封信一定要送出去,要到公孙训手上。”
勺儿从懵懵懂的小丫头到如今成为人人敬畏的掌事姑姑,她跟了元容几十年,早已不再冒失单纯,变得就像这深宫后院的深井,波澜不惊深不见底。
勺儿难得红了眼眶,她努力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
乐衣与她们之间虽然多少有些利益关系,可她对殿下是没的说,现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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