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头,见几人抬了口棺材从远处过来。知他们是要抬去东角院子,紧忙将二道门完全开了下来。
婆子盯着那棺木瞧,不认得是怎么木头料子的,只是看着厚沉得很。上头也不知是上足多少道桐油,棺材漆黑锃亮。
方家又死人了,不过这回死的是女眷,才刚满五岁。老太爷就独这一个闺女,又是老来子,当真是捧在掌心中宠的。婆子心里酸道,这人哪,还是要贱养,福禄太大就要折了寿。
正想得出神,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崔婶子。”
婆子一听便知道是谁了,转过身同那人走至墙角下,“东西方才阿海已经送进来了。”说着,从怀里头掏出了一小块红纸裹的东西来。
来人是崔绪,方二十出头已经当上了方府的大掌事,生得清朗俊秀。他接过东西,并不似崔婆子一般神色慌张,慢条斯理的用手指捻了捻,才收回到了袖中。崔绪掀起眼皮,见她神情欲言又止,开口道:“有什么就直说。”
婆子正踌躇不知如何开口,遂接口道:“到底我家那不争气的东西在庄子上干活,为了管事吩咐的事……”她打住嘴,只眼神一转在崔绪的袖口扫了眼,“隔三差五请了假往府上跑,惹得庄子管事不痛快……”
崔绪一向不苟言笑,只道:“等这事情了结了,我自然安排。”
“是是是,管事都惦记着婆子的事情。”她心思一动,又道:“阿海有个妹子,正在府里大厨房做淘米的活计。整日里泡在水里头,这几日又下着雪,一双也寻不到个好地方,也是怪我这做娘的没本事……”说着,就举起袖子做拭泪之态。
崔绪脸色未有半分变动,婆子偷偷瞧了心也沉了下去,想着自己到底是求的多了。可到底不好绝了崔绪这路子,遂又转了笑脸道:“崔管事的爹同婆子家的死鬼同乡,管事能喊婆子一声婶子,婆子也天大的脸面,不敢再给管事添麻烦。”
谁料崔绪思付片刻,也未拂怒而去,倒像是认真斟酌了道:“既婶子提了,我自然放在心上。”
婆子得了这话,喜得不能自己,千恩万谢的送了崔绪离开。
此时忙得最不可开交的是东南角的驻春院,可崔绪却往南边走,去了枕云院。
经昨夜一事,此间活计的婆子婢女都手脚勤快了许多。袖袖才打了水给四小姐梳洗,出来便见崔管事前来,忙将手里头端着的铜盆递给了外间粗使的小丫头。“管事不是去庄子了吗?”
崔绪点头道:“得了消息,连夜赶了回来。小厮们求了圆通寺菩萨跟前的香灰来,老太太让我给四小姐送来。”
“小姐正醒着呢。”袖袖急忙撩起毡帘,将人迎了过去。
屋子点了好几盆暖盆,烘得暖融融的,崔绪往里头瞥了眼,压低了声音问道:“怎屋子里也不多留两个人伺候?”
“小姐刚回府,贴身的就我和录仙两个,今早上录仙吐了好大口血,怕是昨晚上又惊又急伤了里子,小姐心疼得紧,硬是逼着她去睡会。况且这两日屋里头又少了不少东西,我也不放心外头丫头进来伺候。管事省心,我总守着小姐的。”
崔绪这才点了点头,进了里屋隔着纱屏道:“四小姐,小人崔绪。”
一只手将乌梨木雕床上的帘子掀开了条缝,那手白嫩细滑,指尖指甲绯红,“崔管事?”声音之内透不出的沙哑虚弱。
“先前老太太遣人去圆通寺求了菩萨跟前的香灰,让给四小姐用了能好受些。”崔绪这还头一次听见方寻仙的声音,这位方家三房的嫡出小姐失踪将近三年,回府不足半月。
“袖袖——”藕粉色的帐子轻微荡动如水波,那只细白如玉的手又重新收了回去。
“管事将东西给奴婢吧,奴婢这就化了水给小姐服用。”袖袖凑到崔绪身边,见他从袖中掏出一包用红纸叠的东西,接过了在掌心略掂量,心内微有诧异——怎这么少?也不多问,转身出了去。
崔绪立在那处,如入定老僧般纹丝不动。不多会,袖袖拿了冒着氤氲热气的碗进来,转进了纱屏后头。他终于开了口,“老太太吩咐了,要亲眼见小姐喝了,小的才好回去回话。这些只今日的份,明日后日仍由小人送来。”
帐子被撩起挂在了镂空圆雕的帐钩上,方寻仙在袖袖的扶衬下坐起身,斜斜的倚靠。她发髻松散,如缎般的长发妥顺的垂下,愈发显得那张脸惨白憔悴。她抬着眼帘,轻声道:“那……劳烦崔管事了。”
袖袖将之前搁在近旁的杌子上的碗递至方寻仙面前。雪白的瓷碗内,香灰合了热水搅开,当当满满的。
方寻仙略拧了拧眉,接过瓷碗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等将这整碗喝完,脸色越加白了几分似的。“老太太的心意,寻仙怎么会辜负。”寻仙扬脸,对着崔绪看了眼。只她眼眸之内腾着水汽,此时颦着眉,叫那张玉琢一般的脸隐约透着娇嗔怨怒。分明昨个半夜不过一口气吊着将死之人,转眼到了今日便又这般俏生生了。
崔绪心内一动,敛了眉眼恭声道:“那小人告退了。”
方寻仙翻个身面朝着里床躺着,也不应他这话,只对着袖袖道:“拿碟子蜜果来。”
“奴婢这就去。”袖袖将帘子重新放下,拢了拢又端起已经空了那碗,侧着身道:“奴婢送崔管事出去。”
崔绪眼尾扫见藕荷色的帘子已被掩的严严实实,他略一低头,跨步走了出去。
等袖袖拿了果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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