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助我也。原本顾拾全力仰仗钟嶙,令我军裹足不前,我还颇为忌惮;谁晓得他即使这样做了,钟嶙还是会反他?”
部下谄道:“这不正见得顾氏气数已尽,顾拾无力回天?”
“钟嶙也是,着急了些。”柳岑转头问道,“线报那人同我们明说过,钟嶙不知此事,对不对?”
“是。”部下躬身道,“如今雒阳城中人心惶惶,都道是皇帝自己向我们出卖了消息,似乎就连钟嶙也是这样以为。”
柳岑的目光微微一静,淡淡的笑意在眸中扩散开来,“如此一来,我倒有些可怜顾拾了。”
他站起身来,负手走出了大帐。
沿着洛水一岸,阵营一字排开,旌旗在夏日大风之中猎猎作响。阳光毒辣如刀,仿佛能照彻脏腑。他望向洛水对岸隐隐可见的城池轮廓,笑笑道:“不过他从生到死,也无非就是个可怜人罢了。这样的人,竟然还想同我争夺吗?”
六月,柳岑叛军渡过洛水。一路竟不遇抵抗,径直兵临雒阳城下。
南宫,却非殿。
高高的御座上空无一人,不在朝时,亦无朝臣,只有钟嶙坐在丹陛之下,与十数名钟氏族人一起,看着战火纷飞的舆图。
明明是盛夏,空气却冷得几近凝固,四方一个婢女宦官都无,只有明刀明枪的军士守卫着殿门——
原该在战场上抗敌的军士。
柳岑很有耐心,到了雒阳城外,便在距城门三十里外扎营,并不急于攻城,而是陆陆续续踏平了雒阳周围的道路村落,渐渐将雒阳包围起来,使之成为一座孤城。
“如今之计,为免多所杀伤……”许久之后,凝重的气氛下,终于是在场年辈最高的叔父开了口,“老三,我们可以带着皇帝,出城投降。”
钟嶙蓦然笑了,“什么?您说什么?”
钟屿看着他,郑重地道:“三弟,虽然我们曾为顾拾所用,但柳岑想必也清楚,渡江之后,我们便没再认真抵抗……三弟,既然已是如今这样局面,我们向柳将军请降,一定还能保住一门老小。”
钟嶙慢慢地收了笑容。他愣愣地看着长兄,旋而转过头,一一扫视过众人的脸。他们的表情都与钟屿一模一样。
“你们……是说真的?”他的嗓音发涩,“你们从何时起,就有这种想法了?”
钟屿沉重地道:“说实话,我们谁也没有料到柳岑能渡过长江。从那时起,三弟,为兄便一直在考虑,如何能让我们钟家在这乱世中继续存活下去……”
钟嶙突然抬高了声音:“那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你兵变逼宫,不也没和我们商量?!”素来温文的长兄竟也毫不相让。
钟嶙的脸色变了。
“我们虽然被你蒙在鼓里,可在外人眼中,我们都是同谋。”钟屿道,“你将皇帝皇后都关了起来,难道还希望能在顾家朝廷上活下去?我们只能另谋出路——”
“你怪我?”钟嶙颤声冷笑,“若不是我兵变逼宫,你们早已被顾拾撕成碎片了!”
钟屿停了下来,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盯着他。
“顾拾吗?他不会那样做的。”钟屿的话音和蔼了一些,“三弟,无论如何,木已成舟,我们开城投降的话,柳将军定会宽待……”
“我从没有想过投降。”钟嶙冷冷地道,“我即使自己披了黄袍,也不会开城投降!”
钟屿一愣——
“不行!”他立即道,“你难道要学郑嵩,做个篡位逆贼?”
“我受够了为别人卖命的日子。”钟嶙大声道,“我受够了一家人提心吊胆首鼠两端的日子!”
钟屿沉默了。
叔父这时息事宁人地开了口:“老三,你再好好想想吧。我们……我们知道你是为了一家人好,但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拍了拍钟屿的肩膀,又给众人递去眼色。众人各说了一些宽慰的话,便各个离去了,让钟嶙好好地静一静。
而钟嶙根本没法静下来。
他招来殿下待命的亲兵,冷冷地道:“你带两百人去一趟北宫,将小皇子带出来。”
“是!”那亲兵应下了,又问道,“带来这里吗,将军?”
“不。”钟嶙的目光冷锐如刃,“带去顾拾那里。”
族人既已动了投降的心思,那么事不宜迟,他要立刻逼顾拾让位给他!
☆、第62章
闷热的夏日,章德殿的寝殿里没有人说话,愈显得窒闷可怕。
钟嶙确实也没有亏待阮寄等人,除了不允许他们出去之外,一应的饮食用度都照料齐全。阮寄抱着孩子坐在窗边,却只能看见兵戈森严的庭院,也许更远的地方,那水榭里的荷花都开了吧?也或许都凋谢了,她却从来没有看见过。
孩子刚刚喂过,此刻犹眷恋地蹭着她的胸怀,小脸上一双眼睛满足地眯着,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咿呀之声。
这个孩子才刚刚出生,就要被圈禁起来吗?
他根本连外面的世界都还没有见过,就要永远地滞留在这狭窄的黑暗中吗?
阮寄低下头,下巴轻轻地蹭过孩子的额头。孩子咯咯笑着睁开了眼,双眼澄净得没有丝毫的杂质。
当小十刚出生的时候,可也是这样的眼神?
她也曾看着小十,从一个目光纯净的孩子,渐渐变得阴暗,变得乖僻,变得不择手段。
她也曾看着小十,用那种破碎后的目光凝望着她,对她说:“我可能要失败了,阿寄。”
他总是在赌,在拼,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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