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凡陪着付小红一起去接谭睿。细心的柳凡还给孩子买了一个玩具小汽车作为见面礼。
父亲去世的时候谭睿年纪太小,不懂得死亡的含义,更不会明白失去父亲对一个几岁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能渐渐感觉出一些东西,比如别的孩子都有爸爸而他没有,比如此刻站在母亲身边、笑容和善的男人——是不是邻居大婶背地里说的“后爸”?
“睿睿,快叫柳叔叔。”
他怯生生地叫了。
“你看,叔叔给你买了玩具,快谢谢叔叔。”
他又低声道了谢。
这半天时间里,付小红和柳凡问一句,谭睿就答一句,除此之外一声不吭。付小红知道孩子怕生——或许也不仅仅是怕生,担心他不讨柳凡喜欢,十分紧张。柳凡反而安慰她:“孩子跟你好久不见,你又带着我这个陌生人来,肯定不高兴嘛。慢慢就好了。”
柳家父母对付小红的相貌、工作、性格都没什么意见,也非常同情谭睿,只是后妈后爸毕竟不好当,二老难免担忧儿子的小家庭能不能幸福和睦。柳凡却很看得开:“孩子这么小,亲生父亲已经不在了,以后跟我们一起生活,还不是跟一家人一样?再说现在政策要求独生子女,我没有孩子,小红跟我结了婚,还能再生一个,家里有两个孩子,也热闹一些,不是更好?”
面对儿子的坚决,老人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件婚事。柳家想早抱孙子,付家想稳固婚姻,因此结婚后双方父母都催着夫妻俩赶紧生育。柳凡没同意,说谭睿和新爸爸还不亲近,应该等一等再说,免得伤害孩子。
两年后,谭睿对柳凡的称呼从“柳叔叔”改成了“爸爸”,这个再婚家庭也迎来了新成员。婴儿出生在凌晨,柳凡给儿子起名为“晗”,意为“天将明”。
谭睿比柳晗年长八岁,处处照顾、保护着弟弟。直到谭睿考上大学,一家人搬到了宽敞的新居,柳晗才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乔迁之时付小红满心欢喜,这些年家里的经济情况有所改善,两个孩子也长大了,之前的种种艰辛,有丈夫和她一同分担面对,总算都熬过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两年之后,一场可怕的意外会降临到谭睿身上。当付小红赶到手术室外,得知丈夫已经签字同意截肢,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嘴唇直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凡用力地扶着妻子站起来坐在椅子上,搂着她的肩膀:“小红,小红……你听我说,孩子还活着,医生说得动这个手术他才能活下去……不管怎样,只要孩子活着就好……你想哭就哭吧……这才是开始……这才刚开始……以后咱们都不能在孩子面前哭,小红你听见了吗……”
这么说着,柳凡自己先哽咽了。
最初的一段时间,付小红时常以泪洗面,一进病房就哭。谭睿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稳定,在那场“割腕自杀”之后,柳凡害怕妻子的眼泪再刺激到孩子,只好等谭睿睡着了才让付小红进来探视。劳累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夫妻俩都非常憔悴,付小红望着丈夫疲倦的面容,再看看病床上的儿子,心如刀割,眼圈又忍不住红了。
柳凡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难受,我也难受……哪怕能把我的腿给孩子我都愿意……可是咱们谁也不能替他过这个坎……”
付小红强忍住泪水:“医生怎么说的?以后、以后……他还能站起来吗?”
“医生说、说还要看将来康复训练的情况……”柳凡无奈地摇了摇头,“小红,谭睿以后可能都要靠我们了,咱们俩说什么也不能倒下,你得坚强点儿,啊?”
付小红心里很清楚,谭睿以后能不能继续上学、能不能出去工作、甚至能不能生活完全自理可能都是问题,柳晗年纪还小,如果他们再有个万一,两个孩子怎么办?即使柳晗长大了独立了,谭睿也许还离不开他们的照顾……
她点了点头,长长地叹息一声。
这时,谭睿微微睁开了眼睛。
“是不是我们吵着你了?”
谭睿抿着嘴,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柳凡看谭睿额上全是冷汗,明白他肯定是疼醒的,便站起身来:“我去打点热水,你陪着孩子。”
付小红一边答应着,一边想去握谭睿的手,这才发现谭睿的手死死地抓着床单,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她一阵心酸,小心地把自己的手覆在儿子手背上:“睿睿,你疼了就说一声,没事儿,爸爸妈妈都在这儿,都陪着你……要不、要不我去找医生,再开点止疼片……”
谭睿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尽量轻柔地回握住母亲的手:“妈你别哭,别哭。你看我都没哭呢……我不疼,我没事……”
柳凡端着脸盆进来,拧了热毛巾给谭睿擦洗。夫妻俩守在床边,看着孩子昏昏沉沉睡去,相对无言。
谭睿出院回家那天,柳凡背着儿子上楼,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流进他的衣领里。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从麻醉中醒来以后,谭睿喊叫过也沉默过,摔过东西割过手腕,却不曾流一滴眼泪。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一夜,好不容易安顿两个孩子睡下之后,柳凡和付小红才回到卧室休息。虽然十分疲劳,付小红仍然睡不安稳,凌晨时分又醒了,只见台灯亮着,柳凡坐在床边似乎正要躺下。
她顿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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